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普通的下班时间,杜秋恋在市局门口见到了这辈子都没想过再联系的人-——冯兰香,杜静怡,杜美怡。
她们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市局门口拉拉扯扯,被保安拦下,见到杜秋恋,便气势汹汹指着走到车边的杜秋恋骂道:“冯秋怡,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念父母养育之恩,也不顾兄弟姐妹情分,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你不要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此等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的同事们,平时大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家,看到眼前这一出突然上演的家庭大戏,都化身为评论家,在那里高高低低地指指点点。
杜秋恋想起前段时间冯兰香不知从哪里搞来自己的手机号码,声称要自己给赡养费,被自己拒绝之后没想到竟敢找到单位来闹事。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半是坐办公室的内勤女性,平时客客气气的,现在都站在旁边像菜市场大妈似地评头论足,声音要大不大,杜秋恋刚好可以听见。
什么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勾勾搭搭借机上位什么的。
说的好听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好插手,说白了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落井下石。杜秋恋扫视了一周恶心的嘴脸,竟不觉笑出来,心想好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有事要帮忙就恭恭敬敬喊杜指长杜指短,原来暗地里都是一群巴不得自己摔下来的大尾巴狼。
但此时显然眼前的三个女人更为棘手,“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杜秋恋客客气气地问道。
“欸,你说什么事啊?你不要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了不起,这么多年你不回家,自己在外边潇洒快活,不管家里老老小小,我告诉你,警察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的,这是法律规定的,大家说对不对?”冯兰香一顿有理有据能让围观者产生共情的说辞。杜秋恋顿时明了,冯兰香不会这种煽风点火的技巧,这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把自己搞臭。
眼前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对,不能再纠缠下去。杜秋恋灿然一笑说:“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这是市局不是你们家,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顿饭,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说完有礼貌地伸手朝着外面作邀请状。冯兰香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招,不知如何应对。这时美怡急轰轰地地在旁边煽风点火:“冯秋怡,我们才不稀罕你一顿破饭,你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时梁毅从办公楼走过来,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再看看杜秋恋压抑的表情,大概也就把人物关系摸清楚了。
“都围着干什么呢?想加班啊?市局门口是耍猴看戏的地方吗?”不见其人先闻声,梁毅的话掷地有声,立刻使冯兰香三个女人闭了嘴看向他,英眉紧蹙,高大威猛,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领导。刚刚还看的津津有位的那些女人也顿时作鸟兽散。
“你们干什么的?市局也能容你们撒野?”梁毅毫不客气。
“警察同志,我们不是来撒野的,我们是她的家人,可是她这些年来从来没回过家,没对我们的妈妈尽过孝心。”杜静怡故作可怜地开了口。
“杜警官,这是你的家人吗?”梁毅转头问杜秋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杜秋恋没有回答梁毅,而是红着眼眶直接问她们此行目的。
“呦,还把我们家的姓都给偷走了,真不要脸”。杜美怡狠狠地剜了一眼杜秋恋。
“美怡”冯兰香打断她,“冯秋怡,我们来没别的事,就是要钱,你是我亲生的,当年要不是我起早贪黑卖菜供你读书,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别以为自己好过了就可以不顾老娘死活”。冯兰香理直气壮。
“呵,你供我?高一那年是我爸给我交的学费,你还拼命拦着叫我不要读了。他去世之后留了八千块钱给我念书,你给过一分钱吗?我出生以来你关心过我死活吗?我倒希望我不是你亲生的。”杜秋恋声调不高,却血痕累累,声声控诉。
“我……好你个冯秋怡,没良心的东西,你爸的钱不是我的钱啊?再说了你以前住你婶婶家,是我们每个月省吃俭用给你挤出生活费,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你。”冯兰香气急败坏。
“对,我感恩您的大恩大德,从小把我丢在别人家当丫鬟使唤,所以我一出来工作就努力攒钱,把几年来所有的积蓄都托姑姑转给了您,就是为了还您生我一场的情分,您还想我怎么样?”杜秋恋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可笑又可耻。
“就那么点钱就想还清啊?我告诉你冯秋怡,你这辈子都甭想还清,我是你亲娘,不是要饭的,只要你没死,给多少钱回家都应该”。冯兰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杜秋恋不想再纠缠下去,知道沟通无果,现在她们闹了这一出,明天局里上上下下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这点破事。干脆破罐子破摔说:“还不清就还不清吧,摊上你们这样的家人是我不幸,大不了你们去法院告我。麻烦让让。”说完就要坐进车里。杜美怡一手抓住她的衣服就要作泼妇骂街之势,被梁毅出手格挡开。“杜小姐,麻烦放尊重点,这不是你撒泼的地方”,梁毅眼神充满杀气恶狠狠地警告。这时刑侦队的几个兄弟也出来询问是否要帮忙。冯兰香一行人看形势不妙,不敢再放肆,只好放出狠话:冯秋怡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谢谢各位兄弟,见笑了”。杜秋恋挤出最后的一个笑容转身上车。梁毅敲敲窗户关切地问,要不我送你?杜秋恋摇摇头说不用,谢谢,然后驱车回家。
躺在沙发里抱着法拉利的杜秋恋对着星空灯发呆。杜家人是她不愿提及的痛,自己的声誉被他们破坏了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脱离他们有了自己的生活也被打乱,而且显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这次她们背后有人唆使,这个人应该还是视自己为眼中钉的人。杜秋恋对未来不禁忧心感叹。可还好现在的她已经是百毒不侵的杜秋恋,她早已经对家人死心,不再抱有任何关于亲情的幻想,杜家人虽然死缠烂打,但是不能影响她过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坐起身去厨房做好吃的。正坐在餐桌前心无旁骛地吃自己煮的打卤面,梁毅下来敲门邀请她到家里吃饭。
“梁局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做了,刚好想吃打卤面”,杜秋恋笑笑。
“打卤面怎么吃得饱?再说了我做了很多菜,吃不完得浪费,你陪我吃点”。梁毅把话说得让人很舒适。
“真不用了,梁局,我都快吃饱了”。杜秋恋不好意思地再次婉拒。
“那好吧,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顺带给你做”,梁毅很贴心的说完就回去了。
吃完打卤面带法拉利去消消食。杜秋恋绕着附近公园的荷花池遛圈,荷花差不多都凋谢成渣了,只剩下残枝败叶随风飘摇。不远处新来了个卖烤地瓜和炒板栗的小推车,杜秋恋带上法拉利上前去。摊主是一对外地来的夫妻,杜秋恋问:怎么天还没凉就出来卖烤地瓜和炒板栗啦?
“趁着天气即将转凉早点出来摆摊赚钱,就能早点攒够钱给女儿换一张书桌”。说完两夫妻还相视一笑,脸上写着期待和满足。杜秋恋羡慕大城市里这对平凡父母的爱,她笑着跟他们说,叔叔阿姨,给我拿两条地瓜和两包板栗吧,说完就要扫码付款,诶呦姑娘不好意思,我这今晚刚摆的摊,二维码什么的还没准备上。
“不用找了”。林渡从后面掏出一百块钱递上来。
“你怎么在这”?杜秋恋对突然出现的林渡表示很吃惊。
“谢谢”林渡笑着双手拿过来。
“你怎么这么能吃?一个人还要吃两份”。林渡把地瓜掰开给了一半,一半递给杜秋恋,自顾自地咬了一口,“嗯,好烫,还挺香”。
“这不还有一条吗?我想着帮他们多卖一点是一点”。杜秋恋嫌弃着接过林渡一直伸手递过来的地瓜。
“你不是很能吃吗?”林渡的镜片被熏出一些水汽。他今天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样子,跟玉宇皇宫那晚一样,冷峻高傲,只是吃着烤地瓜的样子有点违和。杜秋恋不禁笑出声,查总,你手下的人知道你大晚上坐草地上吃地瓜吗?
“嘶,别叫查总行吗?听上去像渣男的渣,叫深总”。林渡牙疼似的吸了口气。
“得嘞,深总,话说你为什么改这个名字?”杜秋恋问完咬了一口地瓜。
“你知道我爸爸是个藏族人吧,他是个孤儿,据说在一个星期五被一个叫扎西的老藏民捡到的,星期五在藏语里面又念巴桑,也是金星的意思,因此取名叫扎西巴桑。当年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非要让我跟我母亲姓,说是我妈妈一个大小姐跟着他吃苦,他无以为报。”说完林渡拍拍手用纸巾擦了擦,纯真地笑了笑,“扎西的扎在藏语里面念‘za’,谐音汉姓‘zha’,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我就改回了‘查’姓,也以此纪念我的父亲吧”。林渡把熏了雾气的眼镜取了下来,打趣她:“那你呢?怎么又叫杜秋恋了,缝秋衣不也挺好的嘛?”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叫缝秋衣“,杜秋恋白他一眼无奈道,“我本来就姓杜,这是我杜勇强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得留着。再说了她们没资格夺取我的姓氏,我不想跟她们几个女人再有关系,我就自己把姓改回来,把‘怡’改成了‘恋‘,这样提醒自己我跟她们毫无瓜葛。”杜秋恋说起这件事有点生气又有点解气。
林渡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情绪,把眼镜戴回去用关心的眼神问她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