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梦曦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整个人被关在一个冰冷黑暗的空间内。压在灵魂最深处的某些记忆像决堤的河水向她奔腾而来,无处闪躲。
“废物!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干脆死了算了。”
“别说你是我哥,我嫌丢人。”
“歌风啊,不是妈妈要念叨你,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
“戚歌风,你这个人脑袋是怎么想的,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着别人?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想想?”
“你个怪胎。”
“废物!”
“懦夫!”
黑暗的空间中,一个男人抱着头紧紧的将自己缩成一个球一样,仿佛这样就能将四周像是从虚空中传来的各种声音隔绝一样。
“诶,你快下来!危险。”
“这个时间能来这的基本上都是寻死的,你不也是吗?”
黑暗中一男一女这样说着话,脚下是一片虚空。
一个男人,缓缓坠落着,渐渐远去的一个女孩有些惊诧的脸。男人的表情上有一点恐惧,更多的却是解脱与期待。
漆黑的森林中,几个女子骑在巨狼身上拼命的逃窜着。
“生死不论,不能再让她们逃走了!”黑暗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先跑,我去拦住他们。”一道绿色的闪光与一道蓝色的闪电碰撞道一起,在一阵弓弦嘣射的声音过后再没了动静,只剩下狼呜咽着的痛苦着戛然而止的悲鸣。
湍急的江水肆意的咆哮着,一群人围成一个半圆,向着中心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中心是已经没了声息的几具巨大的狼尸,无数的箭枝插在江岸湿润的草地上,也将各种像频死的蛇一样扭动的藤蔓紧紧的钉在了地上,也穿透了几个女子单薄的身体。
仅剩的一个女子卧坐在江边的一块巨石上,有些茫然与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身后是奔腾而过的江水发出的阵阵轰鸣。
她紧紧抱着怀中浑身被血液浸透的女子,整个世界仿佛没了声息一样,只能听到怀中那个微弱的声音。泪水不断地滑落,与脸上丝丝的血迹混在一起。
“梦曦姐姐,不要哭,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自由了不是吗?可惜,我们回不去森林了,梦曦姐姐我有些想念母树了。来到人类世界后每天我都会梦见母树,以前我总以为森林就是整个世界,我十几岁的时候在森林里迷了路。你们也没有来找我,但是呢,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因为在森林中我永远知道母树在那个方向,森林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朋友。但是在被带离森林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害怕了。我们几个抱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梦曦姐姐,我找不到我们的母树了,我甚至不知道母树在那个方向了。梦曦姐姐,长老曾经说过,死去的精灵会在母树下变成一个新的灵魂回到母神的身边,会被母神悄悄的放在母树的种子里,会在两个幸运的精灵的祈祷下变成一个新的精灵。梦曦姐姐,我们会回到母神那里吗?我们还能成为母树种子里的灵魂吗?梦曦姐姐,我好想回到母树的身边啊---”
一切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整个世界又回到了一片冰冷的黑暗中。一个哭泣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不断着回荡着。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
“对不起。”
整个空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了声息。只剩下无尽的冰冷,死寂与沉默。
一棵无比巨大的树下,一个小小的精灵背靠在母树巨大的裸露在外的一条树根上,双手托着脸颊,眼神有点空洞看着远方山脉的方向出神。
乌黑的长发随着夜风游荡在她的肩膀,像在与尖尖的耳朵玩着捉迷藏。一个披着一头银发的精灵慢慢走了过来,在她的旁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看着远方的山脉。
“怎么?睡不着吗?”黑色头发的精灵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学着自己发呆的精灵问道。
“嗯,琳娜姐姐,我这两天总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自己很在意的东西消失了一样。琳娜姐姐你呢?这两天总是看着山脉的方向,是在想梦曦吗?”
“嗯,不知道梦曦现在怎么样了。她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有点担心她,不知道她在人类世界怎么样了。”
夜空下,一片点点绿色荧光的草地上,两个精灵看着远方一片朦胧的影子。默默着祈祷祝福着那远行的人儿。
穆彦希借着点起的篝火的光看着从花梦曦的住处带出的一些纸张上写的东西,半天后像是终于看完一样,拿着纸张的手轻轻的放在盘坐的膝盖上。看着在红月下依旧不停流动的江水那有些奇异的颜色,想着些什么。
“像你这种人,肯定不会死的。等着我找到你,希望你不会漂的太远。”穆彦希静静的看着江水自言自语道。
夜空下,奔腾而去的江水依旧不知疲倦的咆哮,噼啪声中燃烧的树枝照亮着将自己点燃的男人。远远的耀光城只剩下一个漆黑的轮廓,坐在篝火旁的男人看着静静的江水,眼中仿佛闪着别样的光辉,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找到了同行的伴侣。
耀光城中,言正坐在有些微凉的院中,轻轻的夜风拨开了他披散着的头发,露出藏在阴影中的,有些呆滞与凝重的神情。手中轻轻的摩擦着那个有些稚嫩而粗糙的木雕,想着送给自己木雕的那个仿佛永远天真快乐的人。想着她脸上的无助于绝望,想着她的坚定与决绝。
“我怎么做才是对的?我没有做错,但为什么我现在会这么后悔?”
言正看着天空中像是一只红色巨眼的月亮,轻轻的问道。
月亮与天空,没有一丝偏倚,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整个世界。它们仿佛代表着永恒,看着亿万年来不断出现不断消失的无数的生命与物种。它们是公平的,它们也是冷漠的。它们就这样一直交替着,看着过去,看着现在,看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