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联系到师部以后,师部当即命令我们加快行军速度,经龟城向泰川地区进发。至25日拂晓,我们已经顺利抵达位于泰川的东、西方向。与此同时,志愿军先头部队40军打响了入朝作战的第一枪。
随后,军长吴信泉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115师向云山及其西南方向进攻,配合围歼云山之敌,116师主攻云山伪军一师,117师先配合40军围歼温井的伪军六师,而后配合116师的进攻任务。
军长布置好了作战命令,再三强调了一句:“这是我军入朝后的第一次战役,谁打不好,不服从指挥,军法从事。”军长向师长下达死命令,师长对团长下达死命令,逐级下达。
我们快速到达指定区域,挖掘战壕,我们的心里都怀着一种期盼又担心的心情;我们从来没有与美军打过仗,完全不知道美军的打法,只能用对付国民党部队的方法去打。
我们早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团长指示我们,我们虽为攻方,但是对付美军完全没有把握,一旦攻击失利,我们可以迅速退至战壕做有效的防御,解放战争中我军的优势就是打阵地防御战,现在只好做两手准备。
当我们初步将战壕挖掘成型,侦查班回来迅速向我报告:“一公里外发现美国鬼子。”
我快速跑到团指挥部,报告了团长,团长看了看地图,说道:“马上组织,攻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们的侧翼有115师的344和345团,一个师打一个师,我们并不害怕,于是纷纷从战壕里跃身而出,向敌人冲去。我们以连排为单位,迅速包围了美军。
我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手里的“二四式”步枪瞄准了一个美军,“砰”那名美军在一声枪响后倒地而亡,其他战友也纷纷开火;美军遭到攻击后并没有表现出国民党军的那种慌张,而是立即进行了隐蔽和反攻,他们依靠大量的坦克做掩护向四面发起反击。
我们顶着密集的子弹和坦克炮火,很快就打退了美军的第一次反击。
嘎子在雪地里一阵翻滚向我走来,看着不远处倒下的美军,笑着说道:“嘿嘿,这美国鬼子也不咋地啊,一样是肉体凡胎,子弹打进去照样一个洞。”
“滚到你的连队去,擅离职守,小心团长崩了你,”我对着嘎子一顿吼骂。
他并没有理会我,然后又笑呵呵的说道:“嘿嘿,敌人不是还没进攻么,走走不算违纪吧。”
我以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他立刻停止了他的笑容,灰溜溜的回到了阵地。
很快,敌人的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他们出动了所有的坦克,所有的步兵都躲在坦克后面,而且大炮全部已经架设好了;攻击一开始,首先是大炮对着我方阵地一阵乱轰,坦克发起了攻击。
我一看阵势不对,赶紧对着一排一班班长吼道:“一班长,快点组织爆破手把坦克炸了!”
一班长并没有回答我,带着一班的十几名战士拿着爆破筒便冲了上去。
“火力掩护!”我对着阵地大声的喊着,同时扣动了扳机。
只看见一班长在雪地里四处翻滚,每前进一米便要卧倒观察坦克的动向和位置;然而已经有两名战士被坦克后面的美军击中,美军的武器几乎都是汤姆逊轻机枪,火力异常强大;当几名战士将爆破筒扔到坦克下面,敌人的步兵纷纷后退,躲避那即将到来的爆炸。
“轰!轰!轰!”三个爆破筒成功摧毁了第一辆坦克,但是后面的坦克仍然向我们冲来;我们在遭受敌人强大的火力下,很快便开始向后退。
敌人眼见我们撤退,迅速组织了追击,我们的攻击没有挖掘战壕,对待敌人炮击根本无法防御。
我们必须要减少伤亡,退守到早已挖掘好的战壕里进行阻击。
当我们跳进战壕,敌人的坦克也已经追了上来,各连纷纷派出爆破组;当美军的先头坦克被成功爆破后,其它坦克和步兵马上开始掉头后撤,过了很久也没有对我方阵地发起攻击。
我主动跑到隔壁的二连阵地,想想对嘎子的怒吼似乎有点过意不去,我拍了拍嘎子的肩膀,身上的泥土都已经粘在衣服上,而衣服也已经被雪的融化弄湿了一大片,嘎子莫名其妙的望着我:“石头,你干啥?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啊。”
他现在很害怕我对他好,以为我有什么企图,我笑呵呵的说道:“没事啊,看你衣服上挺脏的,帮你去去泥土。”
嘎子用枪推开我的手,说道:“你别,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咋感觉你在背后捅我刀子呢。”
我大声的呵斥了一声,说道:“你小子真是贱骨头,对你好你还怕,非得对你吼你才觉得舒服。”
嘎子居然立刻赞同我说的话:“对滴,我宁可你吼我,我还感觉舒服得很。”
“好吧”我居然已经无言以对,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阵地上。
团长让传令兵把几个营长叫到指挥部去了,我们继续挖掘和修复战壕;很快,营长孙得才回来了,他把我们几个连长叫在一起,说道:“团长的意思,敌人这么久没进攻,应该是在组织有效的反击,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必须要打起精神,防止敌人偷袭。”
经过这几天的急行军和战斗,我们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很多战士已经疲惫不堪,我让一个班负责警戒,其他人在敌人进攻前能眯一会就眯一会;整个晚上,阵地上都很安静,敌人并没有进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战士都轮流着睡了一会,此刻已经打足了精神,每人吃了一把炒面,各自回到了阵地上严阵以待。
“敌人上来了!”二排长大声的吼了一句。
我们从战壕里伸出头来,只看见敌人又是以坦克作掩护,缓慢地向我们冲来;坦克一边开炮一边前进,他们这次还携带了喷火武器,火枪喷出来的火足有十米远;我们的一线阵地很快就被敌人攻破了。
“守住!”一营长孙得才在不远处叫喊着。
这时只见柱子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拿着爆破筒冲出了阵地,我慌忙叫喊着:“柱子,回来,别去!”
柱子的三连两个排长和几个班长都牺牲了,他一气之下便要去炸毁敌人的坦克,但是现在炮火这么猛烈,实在不能冲上去;无论我怎么叫喊,柱子也没理会我,眼看敌人的机枪手和喷火兵就在不远处,我和嘎子同时冲出了战壕。
柱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翻滚着,我和嘎子在两侧掩护他,“呼!”一个喷火兵开火了,巨大的火柱直接射在了柱子身上,我不顾生死站起来朝那个喷火兵设计,随着子弹打中那个喷火兵背上的罐子,他瞬间就被大火包围了。
柱子的全身也已经被点燃了,嘎子慌张的冲过去,用地上的泥土和雪不停地往柱子身上推,希望能将柱子埋起来灭火;但是柱子全身都已经着了火,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和叫喊着。
阵地上的战友见势也从阵地上冲了上来,我慌忙跑过去和嘎子一起不停地朝柱子身上推着泥土,等到柱子被掩埋,身上的火终于灭了;我们把柱子从土里面扒出来,只见他身上到处都冒着烟,所幸的是并没有造成大量的烧伤。
“要不是老子及时把你埋起来,你恐怕已经死了。”嘎子很生气,骂起了柱子。
柱子脱掉烧烂的棉衣,里面的棉花也被烧了一大半,全部都已经黑了,然后说道:“这狗日的美国鬼子,让我损失了两个排长、三个班长,我非得把坦克炸了。”
经过我们的反攻,敌人很快被打退了。
我们扶着柱子来到战壕里,他的头发也被烧了一大半,半边脸都已经被烧黑了,整个人都像是黑炭,我叫来卫生员给他脸上擦了一点药,卫生员嘱咐他:“这段时间你的脸上会起水泡,不要弄破他,否则就会毁容。”
“毁容?那以后还能找到媳妇儿不?”柱子一听可能会毁容,首先想到的是娶媳妇儿。
“还有心思娶媳妇儿,要不是我们,你都被活活烧死了”嘎子把棉衣脱给他披上。
“柱子哥,以后能别这么冲动么,战场上冲动是要命的。”我奉劝着柱子。
孙得才此时也来到了柱子身边,说道:“柱子,你去后方养伤吧,毁容了就麻烦了。”
柱子立刻跳起来,说道:“养什么伤,我能跑能跳,就是脸上像被扇了很多耳光,热乎乎的,不用养伤。”
“好吧”孙得才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中午,美军先是出动了四架飞机对我方阵地轮番轰炸,后又出动了十余辆坦克和一个团的步兵开始进攻;我看着身边牺牲的战友,他是个新兵,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我还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牺牲了。
我们顶住了敌人的数次进攻,以巨大的伤亡换取了阵地战的胜利。
第二天,团长让各营长和连长来到团部指挥所,他兴奋地说:“军长命令我们,今天晚上七点三十分向云山发起总攻。”
“太好了,终于不用窝在阵地里了,敌人地炮火太强了,阵地战我们根本没有优势”三营长韩子杰这两天也损失很大。
“敌人的攻击优势很强,我们占不到便宜,打阵地战,咱是他祖宗,让我们看看美国鬼子打阵地战行不行”二营长沈虎也说道。
“行了,你们去准备吧,向前推进一公里,等着发起总攻,把包围圈缩小一点,让敌人的炮火占不到便宜”团长立即命令我们。
“是”我们一起回答,各自回到阵地。
我们整理了装备,便开始向前推进,在一公里后简单的挖掘了战壕,等待着总攻时间的到来。
到了下午,我们接到了团长的电话,总攻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五点。
四点四十分,军长吴信泉发起了向云山总攻的命令,炮兵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在我军强烈的炮火下,敌人的炮火根本无法还击,只见整个云山地区炮火连天,炮声回荡在四周的山里,震耳欲聋,很多战士都用手堵住耳朵。
一营的任务是向云山的265高地发起攻击,在一阵炮火轰炸后,我们迅速向265高地冲锋。
美军占据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并以碉堡和坦克据收各个要点,顽强抵抗。
“连长,攻不上去啊!美国鬼子的火力太猛了!”一排长向我报告。
我看了看敌人的阵型布置,立刻说道:“全力打开一个缺口,只要口子撕开了就好打了!”
我命令一排和二排对阵地上的两个碉堡火力点一通猛打,乘着碉堡里的美军躲避子弹时,两名战士拿着爆破筒向碉堡冲去。
“机枪不要停,继续打!”我命令机枪手连续射击,一旦美军发现爆破手,爆破手的处境就及其危险。
机枪不停地吐着子弹,压制着碉堡里地敌人。
“轰!轰!”两声剧烈地爆炸,碉堡立刻被爆破筒炸地粉碎;所有人立刻站起来,从突破口冲进去。我带着一排长在战壕里左窜又窜,两个人相互掩护,一个个美军倒在我们地枪下。
“三班长!三班长!”我一边拿着机枪射击,一边叫喊着二排三班地班长。
“到!”三班长应声,应该在不远处,但是被敌人地火力压制着无法过来。
“赶快带着你的人,把上面那个重火力敲了!”我换了一个弹夹。
“是!”
“轰”的一声,三班长在战壕里找到了一门炮,随着炮弹飞出炮膛腾起的烟雾,那个重火力点立刻被打哑了。
我们沿着战壕继续向上攻击,敌人躲在战壕和碉堡里并不敢发起冲锋,我们很快就打到了高地的半山腰。
嘎子和柱子分别带着二连、三连保护着我的侧翼,其他连则在后面跟着我向高地顶端攻击。一个小时后,我们就轻松攻上了265高地,俘虏了美军及伪军一个连,缴获了两辆坦克和许多的枪支弹药。
我们占领高地后,已经接近七点了,传令兵来通知我团长让我过去;我提着手里的机枪来到团部,团长见到我就对我说:“石头,今天晚上你带点人去虎头洞的公路上侦查一下敌情,发现情况记录下来,不要打草惊蛇,回来向我报告。”
“是”,我应了一声,便回到阵地组织了七八个老兵出发了;我们一到公路上,就听见了从远方传来了汽车和坦克的马达声,我和侦查班的战士躲在公路下的桥洞里。
“我们就在这里,不要开枪,更不要乱跑,就是要拉屎也要拉裤裆里”,在我的严令下,所有的战士都点了点头。
头顶上每驶过一辆汽车或坦克,我们都默默地记下,从他们的交谈中,我断定他们是伪军;到了半夜,没有了汽车和坦克的马达声,步兵也已经离去;我带着侦查班回到了团指挥所,这时团长已经召集了连以上的指挥员在开会,看见我进来,团长就问我:“石头,侦查情况怎么样?”
我坐下来,说道:“虎头洞一带是伪军,没发现有美国鬼子,坦克有六辆,汽车很多,我想应该是在运送兵力。”
“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团长又问我。
我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北边。”
团长用手指点了点地图,说道:“看来是增援部队,同志们,我们的战斗任务很明确了,一个是堵,一个是截,堵,就是堵住敌人的增援部队,截,就是截住从云山撤退或逃跑的敌人,不多说了,赶快行动吧!”
我们各自回到连队,立刻进行了动员,我看着疲惫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打下云山,我们就可以休整一段时间了,到时候有棉被,大家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几天几夜。”
所有战士都很高兴,要相信入朝以来,我们都是餐风野露,有床被子睡个安稳觉,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所有人立刻沸腾了起来,打足了精神,更加信心十足。
我一连任务,就是阻敌增援,保障其他主力部队对云山最后的总攻。
我领着一连的人顺着虎头洞公路两侧掩护前进,一边防止四周有驻扎的守军,一边追击侦查到的伪军援兵;当我们大概追了一公里,就发现了伪军的增援部队,为了拖住敌人,我们只得在后面开火。
增援的伪军部队发现后方被攻击,立刻停止了前进,朝我们反击;为了拖住敌人,我们迅速从北面冲上一个制高点,伪军同样也发现了制高点,开始从南面向上冲,谁先占领制高点,谁就有了地形的优势,谁能组织有效的攻击,就可以把对方压制在山下。
对于两军来说,这个制高点尤为重要,甚至能关系这场战斗的胜败。
我只留下了一个班的战士在公路两侧阻止敌人的进攻,而其余的人全部向上冲,制高点的坡度非常大,而且周围全是小碎石,我甚至能听见南面坡敌人滚落的惨叫声;当我们冲上山顶时,敌人还没露头,高兴之余,是组织快速的攻击,我们没有停下,跑向南面坡顶,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伪军已经只有几米就冲了上来。
几个战士到了南面坡顶边,还没来得及架起机枪就对着眼下的敌人射击,后面的人也全部跟了上来;伪军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前排的伪军纷纷向坡下跑,后面又不停地向上爬,我们继续端着手里机枪朝他们射击,眼下的伪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群群的倒在我们枪下。
在这场小小的高地争夺战中,我们以零伤亡换取了敌人一个连队的伤亡,如果让敌人抢占,也许我们已经全军覆没。
在这样的地理优势下,敌人的炮火和坦克一点都发挥不了作用,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而我们却可以在制高点随意射击,让敌人攻也攻不上来,逃又逃不出去;没过多久,那些伪军就自愿缴枪投降了。
当我们把俘虏押回去的时候,侦查班报告虎头洞以南又发现了敌人的增援部队,正急速向北面的云山增援,而此时的云山地区其他主力部队进攻顺利,战场已经慢慢开始收缩,等着对云山的最后一片区域发起总攻。
我转头看着我连满脸血渍的战士,眼泪都已经留下来,我一定保证在云山战役结束后让他们好好的睡一觉,有一床温暖的被子,我冒死也会遵守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