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后宫内早已安宁一片,只有永泰宫的偏殿内还闪着一盏幽暗的灯火,纱幕微合,淡香袅袅,坐在镜台前的那名女子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直等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了,她才披起一件粉色的披风,拿起床上早已打好的包袱,轻轻推开宫门向永泰宫的正殿走去。
永泰宫的东暖阁内,宣明帝刚刚接受过御医的诊治,没什么大碍后,正准备同许皇后休息,却听成公公面有难色的禀报说织霞要见他,并且背着包袱,他和许皇后当时就吃了一惊,立即命两旁的宫人退下,才宣织霞过来。
织霞迈入暖阁后就跪在了红毯上,白衣青裙,发丝松松挽了个髻,没有带任何首饰,没有擦一点脂粉,弱风拂柳,楚楚动人。她对宣明帝和许皇后郑重的叩过头后,淡淡道:“伯父、伯母,我走了!我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们为难!”她嘴上说要走,可心里并没有想好去哪里,如果再留在皇宫,只会让余悦和宣明帝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你要去哪里啊?回瑞王府投靠哥哥?”许皇后连忙上前扶起织霞,看她的神色就知道织霞不是回瑞王府,更多像是流浪天涯,心中一酸,含泪道:“除了我们,你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她蓦地回头望向宣明帝,质问道:“您真的要赶走霞儿?您真的这么绝情?”
宣明帝也上前一步来到她们面前,心中不忍道:“霞儿,伯父从来没有说过要赶走你的话!你这是……!”其实他很想成全儿子和侄女,只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还是一国之君,因为余悦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他不能让天下百姓都嘲笑余国未来的国君会纳一位前梁帝的宠妃在身边。他终于狠下心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他亲自将许皇后和织霞扶起来,安慰道:“你伯母的姐姐是富阳郡君,就在金华城居住,伯父这就修书一封,你先在鲁夫人府中小住,伯父会派……!”宣明帝这时才注意到皇后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臣妾总算是明白了!不敢劳烦陛下!臣妾会写信给姐姐!”许皇后气愤的坐在书案前,挥洒自如的写好了一封信交到织霞的手上,“孩子,你伯父就是这样不近人情!看来我们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了!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伯母的姐姐,富阳郡人杰地灵,是余国才子辈出的地方,伯母就不信以霞儿的才貌会找不到可以依靠终生的人!悦儿将来是余国的皇帝,三宫六院不在话下,他不能给你很多的幸福!不如就此了断!”
织霞握着伯母写好的信,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伯母的确是为她着想,她在梁国后宫住了整整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尔虞我诈,每行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要不是靠着金蝉姐姐的智慧与机警,也许根本不可能再回到故国。
宣明帝也劝织霞道:“孩子,你伯母说的对!你从小心地善良,不愔人世间的纷争,悦儿真的不适合你!伯父会派锦枫一路护送你到富阳,锦枫为人实诚质朴,武功又高强,深明大义,跟了伯父许多年也没出过差错,是可以托付终生……!”
“伯父,霞儿现在只想到富阳去,并不想节外生枝!”织霞对伯父口中的锦枫一无所知,只好推动他的好意。
宣明帝命成公公传御林军大将军庄锦枫进宫,向他交待了几句后,便把他带到了织霞面前。织霞向伯父口中频频称赞的庄锦枫看了一眼,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年轻人,吏部尚书庄锦桭的弟弟,穿着一身武官服色,体格健壮,浓眉大眼,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豪迈之气。
庄锦枫偷偷向织霞望了一眼,心中自是欢喜,撩起衣摆,跪在宣明帝和许皇后面前,郑重道:“陛下、皇后放心,臣一定将郡主平安的送到富阳,寸步不离的保护在郡主身边!”深深向叩了个头后,转身出了永泰宫去准备车仗了。
宣明帝对织霞叮嘱道:“霞儿,到了富阳就让郡君写一封家报平安!要是住的不习惯就告诉伯父,伯父命锦枫将你送回来!”他心里很舍不得让唯一的侄女离开,可想到任性而为的儿子,不得不把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织霞连连点点头,与亲人离别在即,心中不舍的难受,含泪道:“伯父、伯母,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告诉悦哥哥我去了哪里!就说我想离开建安,就说我想过清静的日子,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许皇后早已抱着织霞泣不成声:“霞儿!伯母对不住你跟悦儿!如果你不喜欢去富阳,你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大不了你就一直留在伯母身边,跟伯母作伴!”好不容易才盼来重逢,没想到又是天各一方,许皇后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开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儿。
织霞摇摇头,哽咽道:“我到了富阳就会写信给你们……伯母……我……!”她依在许皇后的怀里,泪水落了满面,再也说不出话来。
宣明帝也觉得挺对不住这个侄女,开口道:“霞儿!伯父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我们!伯父马上让锦枫送你回来!锦枫乃是得体之人,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织霞明白了伯父的心意,看来这个锦枫会在富阳时刻跟随身边,时间一长,就是伯父下一道旨意赐婚,也是顺其自然,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告诉了伯父、伯母向庄锦枫早已安置好的车仗而去,登上一驾华美的马车,和亲人洒泪惜别后,趁着夜色已深,余悦不会发觉,驶出了宫门,出了建安城,一路向富阳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