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人也慌了神儿,眉儿连忙让青玉去上报皇上。
余悦此时正拿着从富阳来的急报生气,太子无故遭匪类袭击,滞留在了富阳剌史府,奏折里还夹着太子所陈奏的东阳县之事及医治瘟疫的良方,他正要命来祥送到太医院,就见青玉匆匆进来禀报,脑子登时一晕,差点儿没有倒在御案之后。
他立刻带着众人前往紫宸殿,刚要命青玉大开宫门,就被来祥哭着拦住了。
“陛下,您不能进去!万一……!”来祥是宣明帝派在余悦身边的太监,至少服侍了他二十余年,也是宫中唯一认文断字的奴才,他深知这次瘟疫的厉害,苦苦劝阻皇上。
一直留在紫宸殿的蒋承恩也听到了天子驾临,连忙从紫宸殿内跑了出来劝止:“请陛下返回两仪宫吧!皇后娘娘已经感染上了瘟疫,您不能再进去了!”他和紫宸殿的宫人们一样,仍用白布掩着口鼻,来不及除下,苦苦劝余悦不要进去。
“什么?”余悦一听皇后也得了这种病,更加急切而入,任谁也阻挡不了,他直径来到紫宸殿的寝宫之内。一眼望见织霞闭着双目躺在榻上,一摸额头,烫得十分厉害,和余晓刚得病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余晓更是不忍相看,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成了难看的青紫色,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之声,“霞儿!晓儿!你们不要吓唬朕!不要吓唬朕!”他把昏迷不醒了一个月的余晓抱在怀里,泪水淌了下来。
“皇上,不要……!”蒋承恩太医刚要说不让皇上用手触及病人的身体,眼见已是来不及了。
“皇上,太子殿下的药方!”还是来祥机灵,他把那张从两仪宫内带出来的药方呈在余悦面前,“何不一试呢!太子殿下信上不是说,东阳县百姓用了神医的方子之后,大多都好了吗?”
“快去!蒋爱卿快去!”余昭眼见余晓命在旦夕,连声命蒋承恩依方配药。
蒋承恩接过药方,大略看了一下,来不及赞叹神医的医术高超,就匆匆去太医院备药了。
药终于送了上来,眉儿服侍着神智不清的织霞吃药,而余晓却也怎么也灌不下去,牙关紧紧咬着,余悦抱着他也只能干着急。
青玉连忙上前禀报:“陛下,湘王殿下早就灌不下去任何东西了!都是皇后娘娘一口一口含在嘴里喂殿下用药……!:
“还是奴婢来吧!”眉儿把织霞的药交给宫女,自己把余晓搂在怀里,用力掰开他的双唇,再由青玉往他嘴里灌。
青玉又不敢硬灌,一盏茶时间过后,也没喂进去多少。
“父皇,儿臣来喂弟弟!”汉王余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从青玉手中接过药碗,耐心的把药一口口余晓的嘴巴灌,却是灌多少流出多少,只到余晓没有了呼吸。“九弟!九弟!”余晖把手往弟弟鼻子前一触,根本没有了呼吸,汉王也僵在了那里。
“晓儿!晓儿!”余悦把儿子搂紧,只感觉到余晓小小的身子正在慢慢变凉,心中一阵阵绞痛袭来。
“皇上,湘王殿下已经……!”蒋承恩再次确定了余晚已经死于瘟疫,把眼睛闭上,不忍心再看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一时间,紫宸殿一片静默。
织霞仍是烫的厉害,吃了药已经睡去了。青玉和眉儿及紫宸殿的宫人都知道余晓死了,一个个强忍着悲痛不敢哭出声。
“晓儿!晓儿!”余悦仍旧抱着冰凉的儿子,嘴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要是太子殿下能把药早一天带回来……!”蒋承恩目光呆滞,也对着那碗未灌下去的药发呆。
“早一天带回来……!”悲痛欲绝的余悦又开始了重复这句话。
“太子受了了歹人袭击,要不然早把药带回来了!”来祥生怕皇上怪到没有急时赶回来的太子头上,连忙进言。
“晓儿!”余悦抱着爱子的尸体放声大哭。
余晖心里却在莫名的恐慌,要不是他所派的杀手耽误了余昭的行程,说不定余晓就不会死,他不敢看悲痛欲绝的父亲,更不敢看昏迷不醒的母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让舅舅把那些杀手都处理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他要杀亲哥哥,是他耽误了弟弟的病。
半个多月过去之后,夏日已悄悄降临,织霞治得及时,已经能下地走动了,瘟疫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剩下的只有调养了。余悦不敢把晓儿病逝的消息告诉她,只是哄她说晓儿在另一处静养,建安城的染病的百姓也得益于太子带回来的良方,治好的人不计其数,整座建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之中。
从富阳返回的余昭知道弟弟已经去世,自责不已,要求父亲处罚他,余悦倒也没有怎么怪余昭,他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直到余晓被安葬于长陵这一天。
一月有余没有见过余晓的织霞早就开始起疑,尤其是听到了紫禁城内的鼓乐大作,她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一定要前去看个究竟。
洁白的幡旗,洁白的长幔,洁白的碎花漫天飞飘,哀乐声声传响在深宫之内,一幅巨大的灵位呈现在织霞的视线里,故湘国大王之位。
织霞此时像被晴天霹雳打了一下,她慌不择路的跑到灵位前,眼前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只金丝楠木的鎏金棺隐隐约约眺入眼帘。
“晓儿!晓儿!”她推开宫人们,爬在棺木上放声大哭,像要把余晓从死神的手唤回来。
穿着孝服的宫人们见是皇后娘娘,立即去通报前方的皇上和太子等诸王。
“霞儿!”余悦见织霞在丧仪的队伍中哭天喊地,一把将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晓儿已经我们了!谁也不能改变!”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织霞用力拍打着余悦的后背,泪如雨下,“为什么我没有死?我愿意拿自己的命换晓儿的命!他才六岁啊!他在那边会害怕、会寂寞,没有人陪他玩儿!没有人哄他开心!”
“朕准备将晓儿安置在长陵,我们百年之后就能和他天天在一起了!”余悦也哭着劝妻子。
“现在呢?现在谁陪他?”织霞已经到崩溃的地步,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
“传朕的旨意,服侍湘王妃宫女、太监、嬷嬷全部殉葬!”余悦只好用残忍的手段在安慰妻子,安慰自己。
织霞终于不再说话了,像抽干了力气一样依在余悦怀里,手指滑着余晓的棺木。
立在一旁的余昭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父皇,母后,这太残忍了!我们余国早就废除了以活人殉葬,请父皇、母后收回承命!”
“昭儿,你没见你母后都成了什么样子!”余悦哪还有心情理会余昭。
“可是……!”余昭还准备进言。
“住口!你要是早一天拿回药方!你弟弟也不会死!”余悦不容儿子再争辩。
“父皇……!”
“太子殿下,您就不要争了!”太子太傅庄锦桭知道此时谁也劝不进痛失爱子的帝后,便把余昭扶了起来。
弟弟的死虽让余昭心如刀割,可他更加怜悯那些被无辜殉葬的宫人们,他无能为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送葬的庞大队伍离开皇宫,一直向遥远的长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