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很是难走,好在没有什么弯路,虽跌跌撞撞,薛初澄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尽头。可是尽头处,她推不动,在出口处有一大木板,上边好似压了什么,很重。试了几次,她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她微微歇着喘了口气!
正歇息间,头顶传来脚步声,好似有些急切,她心里一凛,举起拳头,用力击那石板,好一会儿,上面才有低声试探。
“谁?是二小姐吗?”是紫琼的声音,她的声音与紫芸不一样,稍微清亮些,紫芸的声音相对而言,有些低沉。
许久未闻这熟悉的声音,薛初澄眼角有些酸涩,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仰起头贴着木板道:“紫琼,是我,薛初澄!”
“小姐!快,紫芸,是小姐,小姐回来了!”紫琼的声音虽很低,可有压制不住的喜悦,薛初澄凝神细听,又一急切但明显沉稳的脚步跑来,听脚步声,便知是紫芸。
待薛初澄上来时,才知压着这个洞口的是她房间的唯一的案桌,她的案桌确实笨重的很,难怪她怎么也推不动。
可由不得她思量案桌重否,紫琼和紫芸连忙拉着她落座于床侧,又哭又喜,一时间脸上神色不知变换了多少。
“小姐,小姐,没有想到你还活着!”紫琼蹲落在薛初澄的身侧,趴在她的膝盖上,哭了好久。旁边的紫芸,只是紧拉着薛初澄的手,沉默饮泣。这三月来,每日她们都担忧着小姐,她们不知道小姐现在好不好,听将军说她被大坏人东方玄机抓走,东方玄机抓走她是为了喝她心口的血,小姐心口的血被东方玄机喝干了,小姐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她们提心吊胆,每天去薛墨玉将军处等候小姐消息,可将军也找不到小姐的行踪,小姐仿佛消失了,哪儿也找不到她!于是薛墨玉将军便派府中的府兵去各处的停尸房,寻小姐的踪迹。寻了整整两个月,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两个月之后,薛墨玉将军停止了寻找!整个太尉府陷入黑暗之中,薛墨玉将军被撤职,脱下戎装,困入秋泉阁。听府里的下人悄悄的议论,将军被撤职的罪过是,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怎么会?”薛初澄惊诧的看向紫芸。整个天下都知晓,将军确确实实在战场斩杀了三万古羌士兵。
见薛初澄如此惊诧,紫琼也气愤道:“谁说不是呢?三万古羌士卒的尸体可是我大炎将士亲手掩埋的!”
“那后来又发生何事?”薛初澄有些想不通,既然是撤职,王又怎么派兵对太尉府进行绞杀。在幽篁里,她见到惊慌失措的薛初澄时,她疑惑的很。当时薛初澄见到她时,低身抽泣,“姐姐,整个太尉府没了,姑姑死了,父亲、母亲被抓了,所有的府丁、仆人,就地斩杀!”
“将军死了!?”晴天霹雳一下击中薛初澄。她努力的压制,她的将军曾应允过,他日功成名就之时,与她一起笑看天下。然而,誓言犹在耳,人却去了何处?
在心痛间,薛初澄脱下身上澄色的斗篷,将她披于薛初澈的身上,同时,蹲落,紧握她的双肩:“初澈,没有父亲母亲相扶持,今后的路只能你一人走了!”“那我该去何处?”薛初澈的眼神迷蒙的很,平日里,天地与父母与将军撑着,她无忧无虑,生活中满是阳光,而今暴雨突至,她该何去何从,一时间没了章法。
“贺兰山!”薛初澄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为何?”薛初澄有些疑惑。她不明白,天下之大,她为何要去那荒芜之地。
薛初澄没有言说原因,只是轻轻道:“妹妹,你若信姐姐,就去贺兰山!”
薛初澈忽嘴角凄惨一笑,“姐姐,你等我归来,你一定要等我!”她伸出自己的手,想去触碰薛初澄,却不知为何竟放下了,转而将斗篷罩上头离去。
“小姐,小姐!”紫芸轻轻的呼声,将薛初澄从回忆中拉回,薛初澄用力抑制住内心的悲痛,“那将军呢?她武功高强,谁能伤得了她?”薛初澄眼眸有浓浓的期许,她的将军可是盖世英豪,这世间能有几人能伤得了她,更何况取她性命。
“剑客赤离!”紫琼怕薛初澄承受不了,连忙起身,准备扶住柔弱的薛初澄,然而往昔柔弱的薛初澄并没有瘫软在床畔,她的眼神有些疑惑的飘向远方。
“剑客赤离!”薛初澄即刻想起当初见面的情景,拥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面相的剑客赤离。那个使得薛墨玉收起自己宏阔理想的剑客赤离。
鱼儿闹莲的挑花绣赫然和薛墨玉看向赤离清浅的眼神交汇起来。
“是他,只有他,才能伤得了将军!”当时,薛初澄不懂薛墨玉眼角的温柔,而今初尝情感滋味的薛初澄,最是懂得!那种眼神是爱恋,是想与之共伴一生的期许。那他为何要伤害她的将军呢?将军又怎会轻信他?将军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她怎会把自己的一腔情感错付呢?
薛初澄想不通,想了许久,她头有些生疼,生疼的她目光触及紫琼、紫芸,她眼中的疑惑更甚,“紫琼、紫芸,初澈告知,太尉府所有的人除了父亲、主母,其余人不论管家、小厮、婢女就地斩杀,为何,你俩?”紫琼没有言语,此刻却推门走了出去,紫芸亦没有拦她!
在薛初澄惊疑的目光中,紫芸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姐,宋将军说,小姐只要看到此物便知晓他的想法!”薛初澄细看,却是那“尘拥妆台翡翠翘,琼花开尽玉魂销”的南山独山玉玉佩。
“宋将军还让紫芸给小姐带句话,那日玉茗花下,小姐绝代芳华,玉郎一见倾心,所以愿与小姐共结连理,相伴一生!”紫芸话语刚落,门外有缓缓的脚步声,二人停下话语,却见紫琼推门而进,借着门的缝隙,薛初澄瞥见屋外来了一干武装全备的士兵,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红色华服的年轻公子。
“宋将军?”薛初澄话语有些疑惑,他对自己有了情意,而且是在玉茗花下对自己一见倾心的。
“此次太尉府的绞杀是宋将军奉炎王之命!宋将军便是那丞相府的玉面小郎君宋玉郎!”紫芸轻贴薛初澄耳际低语。
“绞杀?宋将军?”薛初澄一愣,是他,她没有想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公子竟会是奉命绞杀太尉府的元凶,她的心里着实惊讶的很。然而,在惊诧之余,却见紫琼竟直直的跪落在她跟前,手里捧着红色的华服和顶冠。“紫琼,你手里拿的什么?”
也就在惊诧的同时,薛初澄明晓紫琼、紫芸为何没有被就地绞杀,原来,宋玉郎打的好计谋!他这可是爱屋及乌,护住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只为让她们俩亲手服侍自己穿上嫁衣。
当她明晓宋玉郎的计谋时,陡然心内大绞痛,口内吐出一大口血迹。
在心口绞痛时,她便挥手示意紫琼和紫芸莫出声。
紫琼、紫芸自然晓得小姐此次所遭受的打击非常大,可为了能长伴小姐左右,二女子又何尝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呢?
紫琼见小姐吐出那一大口猩红的血迹,心疼的泪如雨下,连忙拿出绢帕去擦拭小姐嘴角的血迹。擦拭罢,又低身去请除地上的血迹。紫芸则展开那华丽的十里红妆,替薛初澄更衣。
逶迤曳地的华服,火红的炽热。朱唇红艳,倾国倾城!紫琼和紫芸缓缓退出,薛初澄静坐床侧,静候她的夫君着华服来赢娶她。
“夫君,娘子对不起你!终究是娘子负了你!”心口如撕裂般绞痛,薛初澄忍住心口翻上来的血腥味,嘴角扬起笑靥。华服着就,自然得配上绝代笑颜,去迎接那华冠丽服的夫君。
门轻轻的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眉目如画的公子手捧红烛温的柔走进,身后立即有人从外面关上了门。红烛高照,年轻的公子温柔掀开她的霞帔,霞帔缓展,凤冠下艳丽的美人容颜顷刻显现。
细看那形容,迷人勾魂的眼眸,弯弯细长的柳眉,微微颤动的眼角翅翼,白嫩的皮肤透出饱满的红,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瓣般娇艳欲滴,真真是妩媚娇俏的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年轻的公子痴然沉迷。
他轻将女子拥入怀中。
“初澄,自那日玉茗花雨中对你一见倾心,归去后,辗转发侧,搔首踟蹰,而今,有你在怀,玉郎此生再无憾事!”他的话语很是温柔,他低低诉说着他的相思意。
薛初澄硬生生咽下一大口涌上来的血,继而双手攀上宋玉郎的脖颈,手指轻动,宋玉郎束发的红色绸带散落,一袭如玉的长发披肩滑落。红烛昏罗帐,屋外寒冷,屋内红衫一地。
宋玉郎终于圆了他娶薛初澄的心意,在这斩杀太尉府一干人等的肃杀夜晚。没有相伴的亲朋,没有叩拜天地,他强行娶了薛初澄。
屋外寒冷中华灯初上,众士兵把酒猜拳,在这满是血迹的太尉府欢饮到天明。他们吵闹着,喧哗着,仿佛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节日庆典。
真可谓: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