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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标题章节

眉眼间淡淡的一丝忧虑,是他对未来该何去何从的一种深思,他时常坐在后山的石塔旁苦恋夕阳,他吹的一首好笛子,还弹的一首好琴。

父亲是在古西镇唯一一座水泥砌的石桥下发现他的,当时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他除了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再也不愿多透露一个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陈绍臣的,而我叫沈慕昭,在他没来之前我觉得我是古西镇所有孩子里名字最有文化最好听的,因为我的父亲当年要不是因为我奶奶生病,他差点就成为了我们这个镇上第一个大学生,为此我因为这个还得意了好久,后来因为陈绍臣的到来我觉得古西镇只有他能和我的名字并列第一。

那年我十五岁,正在上初三,是毕业班,每个星期回来都有忙不完的作业,因为他的到来我的活都成了他的了,比如去山上放羊,比如给牛割草,还比如我干不了的活像帮父亲犁田。

他是父亲捡回来的,起初母亲死活不同意,父亲说让他给昭昭当哥哥,如果不是看他长得英俊,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有谁会希望一个从天而降并且还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分走父母对自己的爱。

父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母亲还是不同意,她一直强烈建议让父亲把他送到政府那里,母亲生怕他在我们家出一点意外,父亲夜晚在他们的卧室告诉母亲,他从陈绍臣身上发现很多值钱的东西,像他手上带的那块手表,他去年在上海的一家店里看到的,看着挺漂亮的本来也想给我买一块回来,但一问价好几万,听父亲说当时就把他的腿吓软了。

母亲搞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却说这孩子一看身世就很不得了,不是自己走失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当时我倚在门边听到父亲的话后还鄙夷他是金庸的小说看多了,哪来那么多阴谋论。可事实真的就如父亲推算得一般。

因为母亲同意留下他,条件是他不会收留一辈子的,原因就是她是不会花钱给一个没有血缘的人娶媳妇的,父亲对她的话语嗤之以鼻,他笑她是妇人之见。

陈绍臣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当我拿着高三数学课本给他时,他不费劲的把题都解答了出来,父亲当时还使劲的夸他聪明,让我这个数学学渣吃醋了好几天,你看,这就是来争宠的。

陈绍臣这个人总冷冰冰的,我们镇上的人说这孩子长大难娶到媳妇,逢人也不会说句礼貌话,但是那天他看出我的不高兴了,他为了哄我帮我做了一张数学卷子,还耐心的帮我把不会的都细细解答一番,那是我自认识他起,他和我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母亲肯定是不愿意让他像我一样上学,奈何他真的很聪明,父亲就去找他正在当老师的老同学借了课本给他学习,他学的很快,剩下的时间他都用来帮我母亲干活,可能因为我母亲那句家里来了个吃白饭的。

他的心思很敏感,这是我很久之后才发现的,他会是家里第一个察觉我有心事的,比如有一个男生给我写了封情书,我暗暗窃喜虚荣心作祟的在饭桌上突然笑出了声,晚上睡觉前他把我拉到院子里他新做的秋千旁,他声音清冽说让我先以学习为重,如果真的喜欢那个男生也要等到中考过后。

我当时内心惊讶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面子上还要装作淡定的否定这件事,我坐在新的秋千上,他极其自然的用手帮我荡起秋千。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男生给我写情书这件事的,我没问过他,他也没说,但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答应那个男生,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那个给我写情书的男生,学习成绩不好,还总喜欢把头上刻一个“P”字母,他怎么不再加两个字母让自己成为二师兄呢。

后来我顺利中考,考上了我们县城重点高中,去学校查分的时候因为我当时还对电脑很陌生是他帮我查的,同学看到我都会问我身边英俊秀气的他是谁,我看着同学一个个投来探究羡慕的目光时,我得意的对他们说这是我哥,一个比较了解我的女同学说慕昭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一个哥呀,难不成是你爸的私生子,身后的同学都被她的话逗的捧腹大笑,也是因为这个我和那个女生绝交到现在。

那天天气很热,因为那段私生子的插曲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之前的那种得意自豪之感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扑灭了心里的骄傲的火苗又徒生了羞耻的种子。

我说:“都是你,你就是个大麻烦。”

话语很重,说完我就后悔了,本以为他会生气,可他没有,转身还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我买了两个最贵的雪糕。

我问他哪来的钱,我母亲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我父亲应该也不会,因为家里的钱都是母亲在管,我平时问她要钱买支笔都很难。

他没说话只是把光秃秃的手腕亮给我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把那只昂贵的表卖了,我瞪着大眼睛看他,他好像也知道我心里所想。

他说:“我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表,我只卖了其中的一只。”

他有两只表这个事我不知道,我随后就问他卖了多少钱,他又亮出他修长的两只手指,我见识短浅的猜了是两百,陈绍臣第一次对我露出近似鄙视的眼神,原来是两千,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真是一笔大数目,如今再一想我真替他亏,可是我转身看看衣帽间,又想起他有一抽屉在我看来都一个样的表,男人对表的钟情就像我们女生对口红的热忱。

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我母亲知道了,她把陈绍臣给我买完礼物剩下的钱都没收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因为护着陈绍臣和她冷战了三天。

整个漫长的假期我都和陈绍臣在一起,他用他卖表的钱给我买了一个漂亮的书包和一双运动鞋,还给我父亲买了一把电动的剃须刀,给我母亲买了一套她一辈子都不会舍得花钱买的护肤品,所有的加在一起也就花了八百块钱,这把当时的我心疼的在背上新书包后不敢装书,因为害怕袋子被压断了,穿上新的运动鞋不敢踩地,因为害怕弄脏了。

书包和运动鞋我至今还在收藏着,有时没事就会拿出来观赏一会,每次看每次都心潮澎湃差点要热泪盈眶,可纵观一旁的陈绍臣他总是心如古井无动于衷。

后来一想,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和陈绍臣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假期我一定拼命的去珍惜。

一个暑假我们一起放羊,一起掰玉米,一起收割稻子,他干活总比我利索,干的又快又好,起初是我父亲爱夸他,后来我母亲也常夸他,每次不管谁夸他,他都会看着我微笑,我后来问过为什么有人夸他,他总要看看我,他说他又怕我会吃醋,是的,没错,这个人心思不仅细腻还很爱记仇。

我特别喜欢看他笑,因为每次他一笑脸上淡淡的忧虑都能解开,衬得他整个人更俊朗了。

昙花虽美,却只在黑夜中独现一时,陈绍臣的好在我刚刚领悟过来时就戛然而止了。

那是我九月份开学的第二个星期,我去找父亲的老同学借书准备休息时带回去给陈绍臣看时,我听说陈绍臣把之前借的书都还了回来,我一细问原来是陈绍臣离开了古西镇,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真的是如晴天霹雳,一面不相信,一面又祈祷老天爷会帮我。

当我不顾老师的反对执意要请假回去时,我心里剩下最后一线希望化为泡沫一命呜呼了。

记得当时我父亲和母亲看到我从学校回家时震惊复杂的表情,连一贯不喜欢他的母亲眼眶都红了。

我埋怨父亲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父亲当时说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我说你的老同学于老师都知道,你就是故意不告诉我的,父亲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不停的抽烟,我和陈绍臣在山上捡的一只田园犬此时也兴致缺缺的趴在大门边上。

我回到房间里趴在床上痛哭,当时我不知道心里那种情愫,只感觉自己是非常的不舍和遗憾,不舍他突然的离去,遗憾未曾见到他最后一面,不过还好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他给我留的一封信。

我还以为会是一封冗长道别的信,可当我打开时只有八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保重!耳东陈绍臣留”。

信被我的眼泪浸湿了,我看到后面的落款就想起当初他来我家时我总平翘舌音不分,把他的“陈”读成“程”的发音,之后他纠正我说是耳东陈的陈。

眼前似乎有一幕幕过去的记忆,他辅导我功课时认真的样子,他恭喜我中考考进重点高中时婉转动听的声音,他在我放羊时从山上摔下来后背着我去找大夫的强劲宽阔的背,一幕幕,一祯祯,好似在昨天也好似在遥远的未来。

之后高中三年我就再也没他的一点消息,我听镇上姑姑婶婶唠嗑时讲起他离开那天的画面,当时有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家门前,车上下来的都是清一色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不过还有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时尚靓丽的女人,据描述脚上的高跟鞋的跟就像筷子那么细,走在我们这的青石上发出好听的哒哒哒的声音,那个女人在看到陈绍臣时就抱着他痛哭,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语言,后来我才知道是粤语。因为陈绍臣的妈妈是香港人。

离别时陈绍臣出奇的平静,他对我父亲和母亲深深的鞠了两躬,还把他另一只表送给了我父亲,而我父亲在我考上大学时把那只表又送给了我。

也是因为那只表我和陈绍臣在自古西镇分别六年终于再次有了交集。彼时我已记不清他太多容貌了。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我受邀参加T大组织的以环保为主题的一次演讲,稿件是我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我基本上是可以脱稿演讲了,当我在偌大的主席台上自我介绍完后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陈绍臣就是在我演讲结束后很久才到的,他当时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而我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睡起了大觉,不是我不尊重后面的演讲者,是我实在太困了,前一晚在酒店接到临时通知要加很多知识点,于是我差不多通宵熟悉那些对于我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名词和句解。

因为我习惯在参加各种大小比赛时戴着陈绍臣当年送给我父亲,我父亲又转接送给我的手表,因为金属的外壳让我趴在桌子上睡觉很不方便,于是我就把它摘下放在一边,可是在我离开会场时我把它也落在了桌上。

在我准备坐上回学校的车前,我才发现手里空荡荡的,于是我又返回会场,可惜没能如愿找到我视若珍宝的手表。

我沮丧的坐上车,以至于后来一个星期我都耿耿于怀自己的粗心大意,和父亲打电话时还哭诉我把手表弄丢了。

父亲安慰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伟大的父亲他总有宽阔的胸襟和未卜先知的能力。

在我从T大回学校后的半个月我在学院院长的办公室见到了与我阔别六年的陈绍臣,他长得更高大更伟岸了,头发是利落的大背头,身上是黑色的西装,只是他眉宇间的那颗痣和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印让我还依稀记得他,原来是六年前与我相识的那个不良少年,而他如今已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听院长叫他绍臣又看到我获奖证书上的那三个字,不知为何我的眼睛在不自觉的湿润,当年那张信上遒劲有力的字迹,如今跃然纸上的熟悉笔画,每一点每一滴都在敲打着我冰封已久的内心。

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听到院长叫我沈慕昭时他也无动于衷,他依然清冷自持,只是脸上的线条越发的俊朗。

他不认识且不记得我,我也只好故作不认识且不记得他,人和人之间有时候也只是萍水相逢,转眼之间我们都已相忘于江湖。

他说要请院长和我吃饭,我不好意思前去推脱说已经有约了,陈绍臣薄唇微抿嘴角露出让我猜不到的笑意。

他坐在院长办公室黑色皮质的沙发上,“沈同学是和男朋友有约吗?”他叫我沈同学,多么亲切又陌生的称呼,可是我在面对他和相隔已久的声音时,我控制不住的嘴唇抖动,我说不出一个字,只好摇摇头。

陈绍臣笑了,笑的又让我很莫名其妙,六年前的他是没有这么爱笑的,如今的他虽然仍旧一身的清冷但看着却圆滑通融很多,原来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他终于有了烟火气息,只是这一切让我很陌生而已。

我还是跟着院长和他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在学校对面的一家火锅店里,听着他和院长之间的交谈我才知道他和院长是旧识,两人之间没有办公室里的那种公事公办的客套,如今两个男人上身白色衬衫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各自涮着羊肉卷。

火锅是鸳鸯锅,当我看到他总在三鲜锅里取取放放时我竟然恍惚到六年前,那时我母亲炒了一盘线椒炒腊肉,一盘西红柿鸡蛋,他总吃那盘西红柿鸡蛋,我看到时拿起盘子就往他碗里倒了半盘子线椒炒肉,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多吃肉的,没想到他吃完晚饭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看到他满脸的痘痘。

此时看着他正在三鲜锅里往自己碗里夹鹅血,动作就像吃西餐一样,六年前父亲就说过陈绍臣绝不是简单家庭的孩子,他的用餐礼仪非常周到,吃饭时从来不和我们说话,真的是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我看的正出神时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鱼豆腐,抬头就看到对面陈绍臣讳莫如深的眼神,他也在看我,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这次我终于看懂了,这个微笑和六年前的近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赶紧低头假装吃那块他夹给我的鱼豆腐,就在这时他又说:“左手夹不住就换勺子试试。”

我惊愕的抬起头,类似于这句话他六年前也说过,因为我是左撇子,当时我筷子夹不住父亲面前用来喝酒的花生米,他在一旁就递给了我一个白色的瓷勺,他也说:“左手用筷子夹不住就换个勺子。”

听到这句话时我木讷的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勺子把那块鱼豆腐塞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异物在没有经过牙齿的咀嚼突然进入嗓子时让我咳嗽不止,我脸咳的通红,眼睛里的泪水也不知是不是我咳出来的,意识到失态,我只好起身表示歉意然后借口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发现了满面通红眼睛波光粼粼的我,大约五分钟过后,我整理好自己返回位子上时发现院长和陈绍臣已经停止动筷了,我也不好意思坐下继续吃了,陈绍臣买完单后我们就一起走出火锅店。

夜色已经拉开了序幕,在走到学校门口时陈绍臣突然开口说:“院长我看沈同学对环保这块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今日在此相识我想请她再讲讲自己内心的看法,所以想借你学院的同学一用。”

院长看他有意结识环保这块,当然乐意让我发表意见了,所以他把我推给了陈绍臣,之前有第三人在场时我还能轻松自如,如今只剩下我和陈绍臣时,我一时竟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何处。

我俩在校园里闲逛,昏黄的路灯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我们两人的影子,他双手放后交握,我两手分别插在外套的兜里,也只有我知道我的手心已经汗津津的了,一时间里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而我也只好装鸵鸟似的一步一步走在校园的鹅卵石路上。

“叔叔和阿姨的身体还好吗?”我们在重逢几个小时后的现在终于揭开了彼此的面纱。

我点点头依然没有说话,我从面前的影子上发现他也点了点头。

“那年走的很匆忙没来得及和你告别。”

“我知道。”我点点头。

之后又是很久的沉默,六年的时间早已改变了我们太多,就像我在六年前从没见过他穿西装,他在六年前也从没见过我穿裙子,我们都长大了且成人了,有了新的生活和要奋斗的目标,突然就感觉到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我们逛了半个小时的校园,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也没有互留联系方式。

期间我有叫他的名字,他听后停下前进的步伐先是笑而不语的看了我一会,之后就说:“终于不再发错音了,一定要记住我是耳东陈的陈。”

我歪头也看了他一会,没想到六年后他还记得我当初总爱把他的“陈”叫成“程”的发音。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没有再见过他,直到一个周六的早晨我还在温热的被窝里正在做我的春秋大梦时,身旁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迷迷糊糊的接听后一分钟不到就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是陈绍臣打过来的,他不知从哪要的我的手机号,似乎他总有超能力一样,就像六年前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有个男生给我写了情书。

我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漱换好衣服,还鬼使神差的化了一个淡妆,不敢太明显,口红都涂的很浅,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理。

当我赶到陈绍臣说的地点时我第一眼就看到他宽阔的背影,是一家西餐厅,我记得那年我生日时说想去西餐厅吃一顿西餐,因为我所在的县城经济条件有限没有一家西餐厅,那个时候从电视上看到人家吃西餐时我羡慕不已,还学着电视里的人拿了一把刀和叉子把盘子里的一颗西红柿当成牛肉吃起来。

记得一直不爱笑的陈绍臣看到我当时那个模样竟然笑了起来,仍旧时淡淡的笑意,那时候他纠正我要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刀要放在右手,叉放在左手,以至于我现在出去吃西餐时还能想起他教我的点点滴滴。

那顿西餐吃的不早不晚,不上不下的,吃完后我才有勇气问一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看了我一眼后吐出还行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约我此行的目的,只是在吃完西餐送我回学校时他说:“我等会要去机场,去澳洲出差半个月,等我回来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我突然想到那只被我弄丢的手表,我至今不知它的下落,托了T大的朋友帮我找也是杳无音信,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涩,我朝正在看着我的陈绍臣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转的下了车走回了学校。

不到半个月陈绍臣就从澳洲回来了,只是他不是履行约定直接来找我的,而是找我们院长,那天我在教室楼下碰到了他,他边走边和院长讨论着什么,黑色的西装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有着轻微的伏动,我盯着他的背影,而他好像也有感应一样突然停止脚步转过身朝我的方向看来。

他和院长还有身边的随行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向我走来,他在我面前站定,用他墨一般的眸子看向我,我被他盯的不好意思,只能先开口说:“出差回来了?”

他点点头后就说:“我和院长还有些事情谈,你去之前的那家火锅店等我,有什么想吃的你先点,我忙完这里就去找你。”

我点头答应,托同学帮我把书带回宿舍,而我直接去了那家火锅店。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陈绍臣风尘仆仆的赶来,他对我说是从澳洲回来直接到学校的,他坐下就喝了一大杯水,也不嫌弃用外面的杯子了。

他看着我一直在红色的汤锅里涮毛肚就说:“你还是这么的能吃辣。”

我点头回了句无辣不欢就和碗里的食物打起交道了。

“你今天倒是放的很开。”他笑笑说。

我说:“那是之前和我们院长一起吃呢,今天也没外人。”

我说完才发现话里的不对,赶紧抬起头看他,陈绍臣正似笑非笑的看我,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总之那天我吃的特别饱,吃完一份毛肚又点了一份肥肠。

反观陈绍臣没有吃很多,可能他刚从澳洲回来还没倒好时差,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吃完火锅我们在学校门口分别的,我目送他远去的车子,想起他临走前说的一句话,“上次说有东西交给你,今天来的匆忙,下次再交给你。”

其实后来我与陈绍臣夜晚躺在床上闲聊时他告诉我他要交给我的东西其实一直在他的车上,他当时没有交给我,是为下次能约上我做铺垫,他的司马昭之心我在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所以按照他的套路他当然如愿的约上了我,只是那天我们是不欢而散。

起初他把手表给我时我特别的惊喜和兴奋,他告诉我在T大的会场里他捡到这只表,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可当他看表带时心里一惊,因为他所有表的表带都刻了一个陈字的拼音,他没告诉我当他发现这只表就是当年他送我父亲的那只时是怎样的心情,可我从他的讲述发现他话语里的惊喜,我觉得这就够了。

如今我与他重逢我很明显的发现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比如那次吃西餐时他的电话总是频繁的响起,接第一个电话时他用的法语,接第二个电话时他用的西班牙语,这个也是我回去查资料才知道是西班牙语,第三个电话好像是他母亲的电话,因为我听到他第一句话里那个妈咪的发音,一直说的是粤语,中间偶尔会插上几句英文,也就是从这几句英文里我发现好像是他母亲让他去接什么女孩,说是他的未婚妻,被他严词拒绝了。

从那天起我才得知他六年前是被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丢弃的,他辗转几番才到我们镇上的,被我父亲发现时他已经在桥下呆了一天一夜了,至于为什么被他哥哥丢弃他没明说,我猜应该是小说中写的那种桥段,家族继承为了争夺权利而相互残杀吧。

陈绍臣还告诉我,他是私生子,他母亲是香港有名的选美小姐,与他父亲相识在一场舞会上,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只是他母亲在不知道他父亲有家室的情况下怀了他,他十三岁回了陈家,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相争了四年终于在一次外出学习的路上被人丢弃在外,十七岁的他其实完全有能力回去的,只是他知道如果贸然回去恐怕要葬身半路了,他的哥哥派了一些势力在外面监视着他。

他的母亲不相信他死了,托人带话给他父亲,找了一个月才打探到他的消息。所以那天他走的匆忙,连一声告别都未和我说。

陈绍臣讲的风淡云轻,而我听的心惊胆战,因为在我浅薄的人生世界里我不曾见过要置自己弟弟于死地的哥哥,我不敢深想,也不想去深想,就像我每次都会看到几米开外总会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守着,对于这些我也只在电影的桥段里看过。

那天他和我说了很多,他那天说的话抵过六年前我们相处半年时说的所有话。

很奇怪的是那天他还问我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很突然很意外,他问完之后我就想到那天他和他母亲电话中提到的那个未婚妻,当时就那一下子我很生气,我的第一感受是他拿我当起了挡箭牌。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天他和他母亲电话里提到的未婚妻其实是他舅舅儿子的未婚妻,他母亲只是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机场接一接被我误会的未婚妻。

所以那天就不欢而散了,我一方面生气他的“未婚妻”,一方面又生气自己此时内心的顾虑,他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在我眼里都很优秀,只是我现在更加明白距离这东西有多伤人。

不欢而散的一个月后我突然收到一束娇艳的玫瑰,收到玫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送的,九十九朵一只不少一只不多,放在我宿舍的桌子上占据了我半个桌子的位置,连着一个星期每天都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只好让喜欢的同学都拿回去养着。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虚伪对我来说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想象着被他记挂的乐趣我就内心窃喜,像偷吃了糖果的孩子。

当我放假准备回家时陈绍臣突然降落到我学校门前,他开了一辆我没见过的黑色轿车,说是要送我回家的,我下巴都要惊掉了,当然不能同意,如果他要是回古西镇不知道该引起怎样的热潮,所以我只让他送到火车站。

临别时他问我怎么想的,我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他说:“这次遇见你之后就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我又问他:“六年的时间你就没想过回古西镇找我吗?”

他回答:“没有,不经意的相识我就不太想刻意的寻找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地球的某一个地方再相遇,所以那天在T大的会场拾到那只手表时我就相信了缘分的到来。”

我在一开始听到他的回答后还嗤之以鼻,因为我不相信他还有如此感性和佛系的一面,我没有问他如果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我会怎么办,因为广播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得不进站上车了。

假期过后回学校我也把这事给忘了,在一次我和他出去吃饭时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母亲的老寒腿毛病又犯了,让我在网上看看有没有那种护膝特别好的东西,陈绍臣在一猜二推的情况下竟然知道了电话内容,在我还没挑好时远在古西镇的父亲又打来电话说东西他收到了,母亲用着效果很好的护腿仪,我一猜就知道是陈绍臣买的。

连续半个月我都装作不知道,想他应该会主动邀功,可他愣是一声没吭。

也就是在这之后我对他这个人的认识是有了质的改观,当然也就是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我终于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起初只是抱着和他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这一试竟然试了这么多年,未来可能还要试下去。

其实我俩能在我毕业之后就领证结婚我的婆婆也就是陈绍臣的母亲有很大的功劳,因为我是奉子成婚,在去见他母亲第一面时我就被我婆婆“下了套”,避孕套被扎了很多小孔,在她家住了一夜后我就发现我怀孕了,当时听说这个消息的陈绍臣安顿好我之后,就亲自去了趟古西镇和我父亲母亲坦白,对于我封建保守的母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反正他回来之后一个星期又和我婆婆去了一趟古西镇,再一次回来我俩就去领了结婚证。

如今我与他另寻了一方乐土,摆脱了家族的桎梏过着简单的教儿育女的生活。

陈绍臣不像别人的老公那样会甜言蜜语,他很少叫我老婆,都是昭昭或是慕昭的叫我,有时被我气急了会叫我沈慕昭,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记得我以前觉得自己的名字特别的好听,是全镇所有孩子里名字最好听最有文化的,他之所以这样叫我还是想让我心里感到骄傲,其实我没告诉他每次他叫我的名字时声音特别好听,我特别喜欢。

后来我生了个女儿,他给女儿取的大名叫陈慕,说是取他的姓氏和我名字里的字,我引以为傲父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可到最后我女儿的名字是我最难启口的,所以陈绍臣在把取小名的大权交给我时我也没心情想了,干脆就叫了久久这个名字,意思是我与她爸久别重逢后生的她。

如今我又怀孕了,仍旧是去我婆婆家住一夜之后怀的孕,这次不是她动的手脚,因为这次陈绍臣猴急的根本就没做措施,回去之后我又发现自己怀孕了,气得我三天没有搭理陈绍臣,他这个人永远把我吃的死死的,料我一定会先找他说话的,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没出息,还真在他和两岁的女儿玩游戏时我见缝插针的说了句我也想玩,然后我就被他扶着坐在地毯上和女儿拍起了手巴掌。

晚上躺在床上我问他:“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宝宝呀?”

他说了自从我们结婚以来对我最受用的一句情话:“因为是你生的呀。”

可能孕激素水平的原因我听了他的话后热泪盈眶。

只是我这边在感动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我枕在他的胳膊上,一条腿搭在他腿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我脖子上都是他的呼吸。

我常感叹人生际遇的奇妙,当年父亲桥墩下拾起的少年是如今躺在我身边搂着我酣睡的丈夫。

之后听婆婆说起他小时候逼陈绍臣学弹钢琴吹笛子,他又孝顺,每次婆婆逼他,他都听话的照做,其实他当时心里想自己怎么没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因为要是多一个孩子婆婆就应该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自己一个人身上了,这样他就有时间培养自己的爱好了。

我自小就希望我以后能儿女双全,所以我就许愿自己这一胎是个男孩,我坐在沙发上吃陈绍臣给我切的橙子问他:“这一胎你觉得是儿子还是女儿?”

陈绍臣丝毫没有犹豫的说:“儿子。”

我问他原因,他竟然说:“咱爸有个愿望就是能儿女双全,当初就想让我做你哥哥,只是咱妈不同意,这次我们算是圆了他的心愿。”

我笑着说:“还好我妈没有同意让你做我哥哥。”

他听到我的话后停下切橙子的手转身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所以我要感谢咱妈。”

我被他逗笑了,他又被我的笑给都逗笑了,我们都笑倒在沙发上,然后我说:“小声点,别把久久吵醒了。”他不出声了,只是搂着我亲的不松手了。

此时此刻我就想和身边的这个男人长长久久的,和他生儿育女,与他携手走完接下来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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