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萝卜是一件苦差事。不过,分两种情况。
遇到赶集的日子,只需要把手推车往集市上一放,然后苦苦守着摊位赚钱。这种情况萝卜卖得比较快,但是价钱一般比较低。可是,如果不是赶集的日子,李秀华那就只能去“钻乡”。所谓“钻乡”,就是推着手推车去到各个乡上村里,在人口密集的路上,边走边吆喝,想要卖萝卜的人就会从家里出来。钻乡卖的萝卜比集市上要贵一些,可是也会更受累。李秀华经常玩笑道:“出门时很合脚的鞋,回来的时候就变小了。”
玉芳的婚宴办得很隆重,菜色花了很多心思。这种农村嫁女的婚宴一般是办三天,第一天,亲朋好友帮忙宴,大家会用一天的时间杀猪、宰鸡、切菜,准备宴席上要用到的各种原料。第二天是正席宴,男方过来接亲也是这天,正席宴当天夜里,女子出嫁。第三天,谢客宴,感谢所有来帮忙的人,同时将借来的物器全部归还。
可是,第一天才开始帮忙,李秀华忙得团团转时,秋生就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酒席的外总管和内总管有事找主人家时,总是一阵人仰马翻。李秀华找了几个小辈把秋生从床上提了起来。秋生摇摇晃晃地走着,脸上是得意而兴奋的表情,还伸出右手在空中挥舞,说道:“我们酒醉的人,就是要酒醉酒解,我再喝几杯就清醒了。”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李秀华气极,几个拳头“嘭”“嘭”地落在秋生背上,骂道:“女儿出嫁,你是请来当客人的吗?什么忙都没帮就醉得没个人样。”几个人把李秀华拉到一边开始劝慰,秋生依旧乐呵呵地醉着。
玉芳的婚礼还是很顺利,除了出嫁前,李秀华不争气地哭了好几回。邻家帮忙的大嫂子的女儿已经出嫁了的,对李秀华说道:“没事儿,当妈总要走这一步,咬咬牙就过去了。”结果两个人抱头痛哭。
因为涂刚家太远,所以送亲的人只有梅子和小弟玉国。涂刚家对于玉芳的加入很是重视,从家里房子的粉刷,到婚庆仪式上的一朵百合花,涂刚妈妈都极力做到一丝不苟。梅子对于这家人,充满了感激。
过了年,玉芳和涂刚回老家拜年,一家人和和乐乐。梅子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家的温暖了。玉芳还拿出钱给家里添置了一台三开门的冰箱,一台半自动的洗衣机。这是家里的第一件和第二件大型用电器。
拜完年,两个新人也要回去了。涂刚邀请李秀华和秋生去家里做客。李秀华很想去,却又极不想和秋生一起去。原因很简单:和秋生一路他要骂人。挣扎很久之后,李秀华还是决定不去。秋生陪着两个孩子,乐颠乐颠地去了。家里就剩李秀华和梅子了,梅子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
可是,才第二天晚上,玉芳就打电话回来,哭得收也收不住。把李秀华吓得够呛。在李秀华的焦急询问之下,玉芳才吞吞苦苦地说出了事情,李秀华听得一身冷汗,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秋生到了以后,涂刚一家很是高兴,请来了几代交好的世家的一个叔叔来坐陪,涂刚唤那个人明叔。那天,秋生、涂刚爸爸、明叔和涂刚在饭厅边喝酒边聊天。玉芳和涂刚妈妈、涂刚姐姐在厨房里忙活。所有菜上桌后,涂刚妈妈对玉芳说:“他们要喝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我们就在厨房吃吧。”玉芳也不喜欢酒桌,于是几个女人就在厨房里简单的吃了饭,然后在客厅里看电视。
正在主宾皆欢的时候,秋生忽然问道:“芳女,你们怎么还没来吃饭呢?”玉芳简洁地回答:“我和妈已经在厨房吃了。”涂刚妈妈也接话道:“你们要喝酒太久、太烦,我们就不来看着你们喝了。”正在大家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秋生“啪”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我家的女儿嫁到你们家连上桌子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涂刚爸爸连忙劝解道:“兄弟,不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没这样的规矩,,他们女人家一般嫌我们喝酒烦,所以都自己在厨房吃完,不管我们。”玉芳羞得满脸通红,有些着急地说道:“都给你说了我们都吃了。”明叔也帮腔道:“我们这儿就是这个习俗,像我们这样喝酒,涂刚是最小的,他就要负责一直给我们倒酒,直到我们喝完为止。”涂刚连忙点点头,顺便拿起酒瓶对秋生道:“就是这样的,爸,来,我再给你斟点酒。”
谁也没想到,秋生“刷”地站了起来,两手一挥,把所有的菜碟杯盏全部掀翻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们不让我女儿上桌吃饭,你们就谁也别吃。”涂刚家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玉芳知道秋生又喝醉了,“哇”一声哭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都说我吃了,你还要干什么?你是要逼我是不是?逼我死是不是?”秋生有些踉跄地走到玉芳面前,“呸”一口啐在了玉芳脸上,转身朝厨房去。涂刚妈妈急了:“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会吓到孩子的。”说着连忙把玉芳脸上的口水擦掉。转身却见秋生提了把菜刀出来,对着玉芳道:“我逼你?我还不如杀了你。”虽然菜刀很快被抢了下来,玉芳却哭得站都站不住,嗓子都哑了。
明叔有些看不下去了:“去你妈的,我们这儿就这样的,你为难孩子干嘛?”
秋生转过脸看着明叔:“去你妈的?你骂谁呢?”明叔答道:“不是骂谁,我们这儿说话就喜欢加上这么一句。”结果,明叔话音刚落,秋生像发狂的疯狗一样,把明叔扑倒在沙发上,拳头朝明叔头身上招呼起来。涂刚爸爸连忙和涂刚把两个人分开,明叔也激动了起来:“在这个地方,敢动我一根头发的人都没有,你算老几,敢揍我?”涂刚爸爸连忙拉住他:“老明,老明,你不准动手,那是我亲家!你听到没有!”明叔放开抓住秋生的手,一甩手,愤愤地坐在沙发上。
涂刚看着哭得不知所措的新婚妻子,看看自己的岳父和爸妈,再看看明叔,“噗通”一声,跪在明叔的面前,说道:“明叔,那是我岳父,你是和我情同父子的长辈,今天,大家都喝了点酒,有些激动,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个事情就算了吧。”说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明叔也愣住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不该添乱的。现在酒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老涂,你欠我一顿酒啊!”说着提着衣服走了。秋生躺在沙发上,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去你妈的,你骂谁呢?看我不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