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冷月隐隐挂在天空,偶尔传来几声火车的鸣乌,四周空旷无寂。
良久,他灭了烟,零星火光被踩在粗糙的鞋底子下,接着缓缓开口道
“一人退一步”
饶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大胡子拿烟的手顿了顿,诧异看着他
接着沉沉地吸了一口
“怎么退?”
“就好比一场商战,我是供应商,你是交易方”
大胡子灭了烟,顺着田埂蹲下身子
“货比三家,按理来说,谁出的价钱高,我就卖给谁,你们的纷争,跟我毫不相干,我只管挣钱”
大胡子歪着头“接着说”
“没了”
“我只挣钱”
话音刚落,脑袋倏地抵上一股力道,他侧头看向大胡子
“别动”
目光沉静又凶狠
“去见见,再出手也不迟,你有货,你怕什么”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一轮浅黄色的咸蛋黄徐徐跃上云层,铅灰色色的云层层层打开,终于满地光辉。
贺邬最近有点烦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烧了策划案,一把火烧了合作方,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站在宽大的落地窗面前睥睨着整座城市,身后是散落一地的纸质文件,咖啡冷得近乎凝固。
领带压得脖子生疼,他索性扯下一把扔在地上,衬衫皱皱巴巴,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显然一夜没睡。
刘海已长得及眉,剑眉凌厉,一双眼睛尽是杀伐决断的气绝,金丝边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嘴唇抿得紧紧的,随行的秘书大气不敢出,蹲下身收拾资料,整个办公室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前些日子网暴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由着阮鑫的性子,他本以为江宁歇斯底里,至少情绪盎然,再不济,她那样的出身,岂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到头来没等到江宁回头,等到了姜枳结婚的消息。
而前女友已然换成了正牌女主角。
满腔怒火,只能把矛头转向那柔弱不自知的未婚妻
然而很快,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姜氏的收购案择日抵达
前院纷争,后院起火,焦头烂额。
柔弱的妻室眼里挂着盈盈的泪花,皮肤白皙,肤若凝脂,穿着近乎透明的蕾丝睡衣,一张小脸哭的花枝乱颤,桌上是早已冷却的早餐,对面坐着不请自来的贺家父母
贺家父母抱着手臂,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
贺邬看了一眼手机,索性关机,倒在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阮鑫打不通电话,索性打给江宁
开口的怒气横生让江宁忍不住蹙眉,旁边的男人递了温柠檬水,她低声道谢
阮鑫倏地暴怒
“江宁你个贱人……”
电话有点漏音,吵杂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客厅,男人轻扣桌面一举夺过手机扔进鱼缸里
“以后这种电话不要接”
“专心工作”
江宁没什么情绪,只觉得手机频频扔进鱼缸有点可惜。
灰色的面包车布满了灰尘,车轮甚至有些吃力,饶过盘山公路,前座是大胡子和姜枳,后面坐着为首的男人和他的女人,一行人抵达梧桐别墅
四人沉默以待。
很快有西装革履的门童出来迎接,绕过宽大的宋朝屏风,竟是一方古色古香的后院,茶盏冒着盈盈的热气,腊梅在墙角开的低调素净。
为首的男人叫黎塘,大胡子和姜枳依次跟在身后,黎塘挽着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女人妖娆的低着头,身细条软,浓妆妖冶。
黑色旗袍的女人叫时小,被杀老伯的女儿。
黎塘穿着宽大破旧的袄子,甚至有些破破烂烂,右脸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牙口灰黄,像一个土匪头子
一行人坐在客厅饮茶,滚烫的茶水拨杯烟雾缭绕,茶汤澄澈清丽。
江宁倚在宽大的办公桌面前,深橘色的云层蔓延至整片天空
“棠老板”她漫不经心地放下咖啡
“听说今晚要见交易方”她看向远方盘山公路的面包车
“恭喜啊,棠老板”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讨论窗外的天气。
“一起去吧,江宁”眉宇间有隐隐的怒气,他双手撑在窗前,像个睥睨天下的帝王,甚至摩挲着女人的下巴
“嗯?怎么样?我最好的筹码”
江宁厌恶的甩开手
男人似是愤怒,拉过她按在椅子上,鼻尖抵进鼻尖“那就最好不要出声”
“出声的话,楼下那个,隔壁那个,还有电脑上这个,可都保不住了”
他整理了一下着装,大步向门外走去,末了,又折回来吩咐旁边的助手锁好门,这才阔步走下楼。
茶毕,天色暮至。
“客至远方来”
一个捆得五花大绑的女人倏地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女人眼角眉梢都有丝丝鲜血,头发凌乱不堪
四人均是一惊
棠墨坐在上位,点了根烟,接着说道
“不亦乐乎”
一行人很快镇定下来,最先开口的是黎塘
“棠老板,这是……”
助手拿了根皮鞭,沾了盐水,沉沉一鞭子,女人刺叫的声音传遍客厅。
姜枳沉沉的阂眼
“黎老板手上现在有多少货”,他看了一眼姜枳,干脆单刀直入
“不多,三箱左右”
又是一皮鞭,女人的后背绽出惊心动魄的裂痕
时小缩在角落端端喝茶,透过缝隙刚好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表情,大胡子蹙起眉头,黎塘故作镇定,姜枳的表情…………有点微妙
“黎老板打算多少价格出手”
又是一皮鞭,地上的女人再不动弹,男人戏谑地观察着姜枳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一阵惨白
良久,他沉吸了一口气,轻扣手指准备起身,那人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大胡子率先开口道
“棠老板这是,杀鸡儆猴?”
黎塘看了大胡子一眼,知道他又一次心软,索性闭上眼睛
地上的女人死气沉沉,嘴角渗出骇人的血液,衣物早已衣不蔽体
“谈生意,扯女人做什么”
姜枳闻声松了口气
棠墨并不戳穿
“我想跟坐在门外那位兄弟谈谈”
视线转移到姜枳身上,黎塘摸了摸枪,门童倏地拿住他动作的手
颔首的门童拉过端端喝茶的女人,双手桎梏
“不知黎老板,愿不愿意”
黎塘挡住下一秒就要暴喝的大胡子
“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