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桔子从哪买的，这么甜？”尹楠拖着一身睡意，爬起来剥开带着露气的桔子。“从楼下超市，好吃吗？一会儿你再去买点回来吧…这么酸，哪里甜了…”尹楠在小镇上找了一个辅导班的临时工作，负责教初中英语。今天周末没有课，决定去超市再买些桔子。
小镇的冬天雾气朦胧，时断时续的雪一直沾染在地面上，想起高考前吵闹的未来，一时无限留念小镇的现在。一年前认为多么重要的高考，越过了也觉得不过如此。可是，我们不能站在后来的高度评判当年的自己。就像，用现在的观念分析当年的暗恋，这不公平。
“冬天该多好，你若尚在场，天空多灰，我们亦放亮…”超市正在放张国荣的《春夏秋冬》，尹楠很喜欢的一首歌。想来和林言关系拉进的很大原因是张国荣的歌…
“尹楠，你有没有推荐的歌啊，放假我不知道干什么？”林言倾斜地转过身拿起尹楠的笔有节奏地敲着她的桌子。“你放假都干些什么啊？打游戏？看小说？写作业？”尹楠把手伸到林言面前，印着卡通长颈鹿的笔重新回到她手上。“什么都不干啊，巨无聊，你给我推荐几首歌吧。”尹楠给他写了满满一页歌单，几乎全部是张国荣的歌，排在第一首的是《我》。“这首歌你一定要听…”
“Leslie是谁啊？”
“张国荣。”
尹楠高一看过《霸王别姬》后喜欢上张国荣，她喜欢哥哥的成熟，喜欢他的优雅和不容亵渎。以至很久以后，看到关于哥哥的信息，尹楠想到的不只是属于他的黄金时代，还有高中引以为傲的偏爱和那页长长的歌单。
星期休息返校后，林言抓着自己头发一脸不愿地说，“尹楠，你给我的歌都是什么啊，那个调，一点都不好听…”“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哥哥的故事。”尹楠第一次对林言很气愤，虽然林言平时也说话随意，但他没有资格贬低自己的偶像。“就那个春夏秋冬还行…”尹楠没有再听他说下去，整了整演草纸就埋头继续写遗传与变异的生物推理题。那是尹楠唯一一次下定决心不要再主动和林言说话，但很快晚上教学楼突然停电后的无所事事又给了两人和好的机会。
“尹楠，你给我讲点故事吧。”林言转过身看向尹楠方向的黑暗。“我们这样会打扰到四个人的，太不方便了，算了。”“高朋，你和我换下位置。”林言和他的同桌调换了座位，成了尹楠的前桌。林言把头枕在尹楠桌子上，抬眸催促她快讲。尹楠的语文功底很好，是大家认可的文艺青年，会讲故事能写文章。一向表现镇定自信的她此刻无比庆幸头顶灭了的白炽灯管，掩盖住眸里的慌乱和迫不及待。
“我给你讲讲张国荣的故事吧。”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尹楠从《霸王别姬》讲到《路过蜻蜓》，讲到告别演唱会，讲到唐先生，讲到被哥哥保护的妹妹们，她讲哥哥的勇敢，正义，讲他的黄金时代和四月一日，还有I am what I am.
“来电了…为什么不多停一会儿，不想学习…”头上的灯试探性地闪动了几下，来电了。突然的光亮让尹楠的眼睛感到不适，她看向林言，“这是我喜欢的哥哥。我也喜欢那句春夏秋冬的歌词，因为那是我想和哥哥说的话。”林言眨着眼睛看着尹楠在黑暗中写写画画的演草纸，抬头和她对视，“嗯…等我下次再听听那几首歌，我换回去了。”尹楠看着那张演草纸，写的字不成章，是她的讲述，也是她的慌乱。
距离停电那天挺久之后，尹楠才知道从灯亮那一瞬间起，林言就记得了她喜欢张国荣，很喜欢很喜欢。
……
到了超市后，尹楠才发现桔子卖空了。她转了一圈后买了两包黄瓜味薯片离开了。走出来时广播刚好在放《春夏秋冬》的最后一句歌词:初春中的你，撩动我幻想，就像嫩绿草使春雨香。
许久不见的阳光重落，洒在雪块上熠熠闪光，冬天该多好，你若尚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