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楠最喜欢五六月之交,一部分原因是记忆无法淡化的窗外的云霞斑斓,还有一个原因是十七岁挂念的男孩定格在了两年前的梧桐繁茂。
距离最后一次分班考试还有两个星期,这次考试所占权重最高,老师也比之前两次更重视,比如英语老师。
“同学们,我发现了啊,让你们背单词你们口头答应我,考试还考成这个样子…你们班英语年级第四啊,作为一个实验班…我带过的班从没有考过三名以外的…”英语老师依然是坐着的姿势,手里拿着粉笔在讲台桌边写写画画,总结所谓的经验用了小半节课。
“我决定了啊,以后必须背单词,不要敷衍我,我告诉你们前后两排这样…这样分…按照这样的区域全班分成这几个小组,每天成员轮流提问啊…听到没有…”每当做这样的重大决定时,老师就会站起来身体前倾企图造成心里压迫,但几乎没有人会抬头应和他。
除了向尚和尹楠。
向尚是无所事事时刻准备接话茬的英语课代表,而尹楠这次抬头是因为她和林言分到了一组。
林言有很多优点,团队责任和活跃场度是其中之二。比如上次物理课程分组讨论,老师要求每个小组都要有一个名字。尹楠保守地报出他们组的“六员一次方程组”的称号,下一秒就被林言带来的喧闹笑意埋没,林言给他们组定的名号是“省高考物理调研命题组”
这次也不例外,林言选在晚自习课间听写单词。思绪乱飞,随意编组,各种毫不相干的单词被他生硬地组成一个个短语。“下一个,我认真了,好好写。平行线。”
平行线Parallel。
尹楠写下最后一个字母,抬头看向用食指转着新概念英语的林言,“我之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开场的独白就是,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不断地错过,永远不可能相交。”
林言停下转着的书,没有在意尹楠的这句台词,玩笑般地回了一句,“我们就是那两条平行线。”
“平行线?我们?行,林言,我们就是那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相交。”尹楠赌气地埋在书立后面,低头发现没有离开的笔尖在最后一个字母上浸染了许久,Parallel这个单词上出现了不和谐的黑点。
“我开玩笑的,尹楠,我开玩笑。”林言跨坐在高朋的位置,挪开尹楠面前的书,重复着解释同一句话。
尹楠没有理他,赵云婉催促林言赶快进行下一个单词,他才悻悻地回到座位上。两三个单词之后,小组就把听写纸交给了林言批改,包括突兀着某个单词的尹楠的听写纸。
晚自习又一节上课后,林言扭曲地把胳膊伸向左后方传给尹楠两张纸条。一张是她的听写纸,另一张纸条右下角有一处明显的折痕,上面只画了两条倾斜的平行线,还有一句话:平行线也可以相交。我们是两条相交的平行线。
尹楠顺着折痕把右下角折叠,折痕把两条平行线所在的平面一分为二,下方的一条平行线线条翻转,刚好作为另一平面的线条和原来的另一条直线相交。这是林言制造的他们有交集的平行世界。
很难形容尹楠当时的状态。感动也抑制,惊喜又温柔,两条线条相交的那一折,让她觉得有被偏爱的惶恐。
今年五月参加四级模拟,尹楠在翻译题中又看到了平行线这个词。本能提笔,却停缓了好久才写好Parallel,黑色的墨水又一次沾染了这个单词。
尹楠的日记本里还有那页听写纸,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两条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