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棵梨树,只开花,不结果。日子久了,主人对它的耐心渐失,不再期盼它结出梨子来。它自己也好像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梨树,一味的长着葱郁的叶子在风中起舞。
有一年,不知哪只蜜蜂播了情思,哪朵花怀了春意。反正,梨树破天荒的结出了一个绿色的梨子,足足有柚子般大小。
男主人在五个女儿的注视下削好了梨,并分成均匀的小块给她们。梨脆口甜腻,溢满滴落的汁水似眼泪又似露珠,晶亮又伤感。
听说分梨吃寓意着分离,会这样吗,谁都不知道。
每个鸟鸣啁啾的早晨,女主人都会提着清水洒向梨树旁那丛红艳艳的玫瑰花丛,每浇一次水,她就觉得花香会更浓郁,生活会更有明度。但她从来不会给梨树浇水,哪怕一丁点。
每日阳光灿烂的中午,男主人都会坐在梨树下的摇椅上,念着不识字的女主人听不懂的爱情诗,眼晴掠过玫瑰,带着其花韵看向左侧不远处的小房子。
小房子走出一个白暂而丰腴的胖妇人,晾晒着衣服,看去大约比女主人年经十余岁。不安分而多情的眼神总是追逐着、媚惑着多才而帅气的他。俊朗的五官,幽默风趣的语言,舞文弄墨的他是一位让人觉得很有魅力的男医生。女儿们都继承了他良好的基因,妻子真心的爱着他,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乐。如玫瑰花般浓郁的爱情是他向往的,目前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无水的鱼儿,濒临窒息和死亡。而如水的胖妇人爱慕着他,她需要他,他能感觉着她的感觉,她能懂他的世界!
梨树下的欢声笑语甜蜜了偷听的小鸟,惊了女主人的心。凝眸处,她将一段新愁压在了心底深处。
胖妇人涂着两片红香肠火腿肠,摇着肥大的胖臀频繁地造访着男主人家,尽情聊天,聊天你能说啥呀。有一次女主人竟然发现她和胖妇人穿着一模一样花色的衣服,这衣服是男主人送给她的,她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你干嘛给我买这么好看的衣服,多贵呀。男人挥挥手,你只管穿,问那么多干嘛。胖妇人瞧着她直盯着衣服看,裂开血盆大口笑了:我说嘛,我穿不了的型号你拿去穿一定合适,哥,你咋不相信呢。
原来是他情人穿不了的衣服才送给她,她还当个宝贝爱着。她委屈的泪水忍不住倾泻而下,他懊恼地吼道:哪里那么多眼泪,想哭就滚一边哭去,爱穿不穿,不穿拉倒。
胖妇人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的靠近他,他被撩拨起兴致,在女主人面前开始打情骂俏起来,她忍无可忍,将扫把扔向了他。胖妇人惊了一大跳:丑八怪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怪谁呢。待胖妇人离开后,觉得失了面子的他立即对她恶语相向。由激烈的争吵变为狠狠的打斗,她第一次用小碗砸伤了他的脑袋,心痛又恨意满满。
"几时把黄脸婆娶了休我,你倒是告诉我呀,你爱我,我也爱你,为啥不吭声,窝囊废",他这才发现胖妇人的骂功了得,泼辣劲也不赖。他眼前飘过女主人贤感的模样。
“我们这样挺好的,爱情多纯粹,干嘛非要一张纸来捆着,多俗啊。“胖妇人听着他不容反驳的口气,也不再说啥,心里却暗暗发誓:不给老娘感情,可以,老娘就掏空你的钱。
日子在胖妇人的小土房变为二层小楼中,在女儿们饿肚难填的泪眼中煎熬着过去了。
好似有痕却无风,相安甚好,一切皆在掌控中,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他得意的想道。
女主人照例每天侍弄着心爱的玫瑰,她不知道玫瑰花的种子是他从胖妇人处要来的。难得糊涂也有这般好处。
“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怜取眼前人,“已瘦骨嶙峋,身患食道癌的他望着操劳消瘦的女主人,不禁悔意万分。想她年轻时,也是漂亮可人活泼的人,跟了他,却将一辈子最好的年华给了他和孩子。他却负了她,在病重之时精心守侯的是一向被忽略和鄙视的她,而他掏心掏肺对待的胖妇人却一眼未曾来探望过,哪怕离得这么近。梦想中的爱情是完美的,现实中的爱情是虚假和易碎的。
那又怎样,胖妇人早已另搭新欢,她有的是热情把她的小楼改造得更豪华!
分完梨子吃的两月后,喷涌而出的鲜血,迷蒙空洞无神的眼晴和欲举却无力垂下的双手宣告了他与世间的惊断,女主人和孩子嚎啕大哭,哭肿似灯笼的双眼唤不回曾经的丈夫和父亲,不管他以前是否合格,爱他却从未停止过。
当初就不该分着梨吃,说不定他就不会走了,女主人对着女儿说道,当初为啥不离开他,这么大一群孩子丢给谁呀,没爹没娘多可怜。
第二年的春天,梨树又开了满树的白花,花凋谢后又只结出一个孤零零的梨子来。不过刚长到鸡蛋般大小就被女主人敲了下来,她觉得这个梨和去年的梨都是不古利之物。
梨子被敲下后第二天,胖妇人在河边洗衣服时晕病发作栽倒在池塘里一命呜呼了,死时两只手紧紧抱在胸前,不知搂着什么。
于是,村里人说,这梨树可能成精了,能预言人的生死,遂鼓动女主人砍掉,晒干,投于火堆中,渐渐变成缕缕烟雾和灰尘随风飘散开去,很快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