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最后的小巷里,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光着脚,衣衫褴褛,战战兢兢躲在阴影里,看着我们,旁边一个男人被一支弩箭从后背射死,血染红了背心,可能是他父亲吧!
看了一眼弩箭,不是我们的箭。
女孩也是和我一样,青色的眼瞳,清澈的仿佛一块绿色的宝石。
我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铜币扔到她脚下,这可以抵两三顿饭钱,如果给她一枚金币,那是更快送她去死。
那枚铜币算是我的幸运物,一直带在身边。
希望我的好运,也能眷顾她吧!
女孩笨拙的捡起铜币,抱紧在怀里。
“你有当英雄的潜质。”洛嘉德的声音传来。
他没有揭开马车窗帘,但是似乎对周围一切了如指掌。
“英雄?哈哈哈。”我忍不住笑起来,英雄?能干什么?能换钱吗?不能吧!不能的话,成为英雄有什么用呢?
“心怀仁义,为众抱薪,浴火而生者,谓之英雄。”洛嘉德说起这事,好像想起了什么,稍作停顿后,又道:“这片天地之下,已经很久不见英雄了。”
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对于英雄,我一向很不待见,在我眼里,所谓英雄,都是被其他人的无能自私推上祭坛的可怜人。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最大的梦想,就是攒一大笔钱,以后去城里开个酒馆养老。”我吊儿郎当的说道。
“有意思的梦想。”洛嘉德被我这句话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平时听起来和他的手一样干枯,但是一旦笑起来,却充满豪气。
这才像个大人物!
其他人被洛嘉德的大笑惊动,纷纷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无辜的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用我可笑的梦想逗乐了这位老术士。
“青眼,你知道王吗?”洛嘉德似乎对我感兴趣起来,让我一阵头疼,我实在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
但大人物问话,我不能不回答,这是雇主,是我们的钱袋子,钱袋子问话,如果一张死人脸,是暴殄天物。
我不敢不回答,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摇头。
我只听说过孩子王。
“所谓王者,百战不灭,能拥一国,而得其人信奉诚服者,为王。但不是所有王者,都是英雄。”洛嘉德的声音很平静,我却感觉到那种燥热又开始出现,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从心脉里喷涌出岩浆,灼烫着其他人。
我觉得热的有点难受,把脖子间的滤毒面巾往下拉了拉。
“那您呢?是王者吗?”我有点好奇,听洛嘉德的意思,他挺期待成为王者。
“不是,我在去王者的路上。”洛嘉德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
看起来,我们雇主在暴风塔的地位很高,已经快要成为一位王者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洛嘉德的话逐渐多起来,言语之间的豪情越来越盛,待在他的周围,有种煎熬的感觉。
不过透过他的话,我还是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爵位什么的,公侯伯子男,其上还有王者,王者传二世,名为皇者。统御众王者,为千古一人,四方尊为帝,这些之外,还有英雄。
洛嘉德讲的很多,我听的稀里糊涂,看白狼沉思的模样,似乎听的比我懂。为了避免尴尬,我偶尔会提问一两句。
“大人,我想问问,进城时我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是你在施法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你对术法很敏感,有成为术士的天资。”洛嘉德的回答让我有点吃惊,术士?像寒鸟一样,那绝对不是好消息,如果是像洛嘉德,那确实还不错。
“公爵有接管城池权柄的能力,我把飞鸿城纳入自己的麾下而已。”洛嘉德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那座城现在不是古月的吗?
大概看出我完全听不懂,洛嘉德说了一阵,也不再多言。
马车一顿,城中祭坛已经到了。
说是祭坛,更应该说是一座巨大的神殿,一眼望去,就看的出来,它比周围其他建筑更加古老,古老精美的石刻,看不懂的古文字,整座祭坛的四周,有四座形象各异的巨大雕像,高数十丈,有些面目狰狞,有些莫名神圣,我们站在祭坛前,马车都显得渺小。
洛嘉德的马车停在祭坛前,我们的雇主一身金色太阳长袍,走下马车露出真容。
和我所料不差,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手脚干瘪,一手拿着一根流动着火焰的魔杖,右手上戴着几个漂亮的戒指,形状各异,很难想像他是能瞬间攻破城门的大术士,但我又隐隐觉得,大术士应该是这个作风。
我们打开祭坛大门,和雇主走上巨大的台阶,进了祭坛内部。
祭坛内部比外部看起来要大得多,空旷幽远,天窗将阳光分隔开来,均匀的洒落在祭坛各处,让这里白天不用点起灯火。
祭坛中央还有龙国特有的龙神剑架,一把巨大的剑插入一条巨龙的尾巴,将巨龙钉在地上,巨龙整个身体绕剑而上。在最上边,似乎是因为吃痛,巨大的龙头绕转,将巨剑的尾端吞下。蓝色的龙眼睛里,流淌出红色的血泪。
远远看一眼,都感觉的到巨龙的痛苦与绝望,这是龙国所信仰的神明,虽然我没看到神明在哪里!
可能是那把剑吧!
一把叫龙神的剑?
传说中龙神应该是个人,他穿过重重迷雾,斩杀了无数的巨龙,将这种天地之间最可怕的物种之一驯服,最终建立王国,成为龙城之主。直到现在,龙国王都里还有巨龙,只不过与传说中身影可以盖过一个王国的祖先相比,他们也就只能遮住一片麦田。
站在龙神剑架前,洛嘉德左手从长长的袖子中掏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沙漏,沙漏古朴典雅,没有多余的纹饰雕刻,与通常商店里能看到的沙漏没什么区别。
唯一有趣的,是沙漏中的沙子,应该说那不是沙子,是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始终呆在最上面的半截沙漏里。
扫视我们一眼,洛嘉德示意我们站远,我们立刻全部退开,离他三丈左右。待我们再次站定,洛嘉德已经把沙漏放在祭坛中央,在那条留着血泪的巨龙注视下,把自己的手掌贴在沙漏上部。
一阵金色的火焰光芒在他手掌间绽放,然后光芒透过顶部,渗入沙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