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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月2日晴早晨6:30

我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这一切都是梦吧?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就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了。通过对钟表的观察来看,目前的规律大概是这样的:从2月29日开始,每到23:59:59,时间就会停止,所有的钟都会定格在这一刻,再过一个小时,所有的钟又开始正常运作了。也就是说,进入3月以来,我每天也就多了一个小时。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想谁也不清楚。但昨天晚上的那个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温暖的感觉笼罩了我,虽然还是一个人,但在那个时候给我的错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听我讲话。

我也说不上有什么激动,一个小时无非也就只是一个小时而已,我没有朋友,所以,多一个小时少一个小时,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了这一个小时,我每天都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乎有一种未知在慢慢的吸引着我,我也没有以前那样焦躁了。昨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我也感觉心里很踏实——当然,我说的是在走上那座桥之前。

我昨天晚上真的是脑子抽了吗?我为什么会把这个家伙带回来?啊,我简直就要疯了!拜托了,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待着!

日记写到这里极不愉快的结尾了。陈玧郁闷地转过头,顶着两只黑眼圈,用幽怨的目光看了看那个霸占自己床位的女孩。她正头朝着墙,甜甜地睡着。

天边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鸡鸣,灰色的天幕后似乎隐藏着点点的光亮,是天快要亮了。深深的巷子里,传来了狗的低吠,还有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的通通通的脚步声。闹钟仍然不急不徐地走着,空旷的房间中,有着那一声声清脆的滴答滴答声,还夹杂着那个女孩若有若无的浅浅的呼吸声。

陈玧背靠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床上蜷缩的那小小的一团,思绪回到了那座桥上。

他摘下耳机,眯着眼睛仔细往桥上看看,确实不错,有一个人正站在桥上面。风在这个时候停了,周围竟安静得连一丝声响也听不到,那一个人的轮廓,和老桥在路灯照耀下斑驳的残影,似乎都无声无息融进了河里,无声无息融入了月色之中。

连陈玧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他慢慢走上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朦胧的泛白的灯光下,那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女孩子。皎洁的光芒静静照在她的侧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洁白的光晕,显得有点毛茸茸的,她呆呆地站在桥上,眼睛亮晶晶的,痴痴地望着远方,并没有留意陈玧。

到了这个时候,陈玧倒反而显得有些尴尬了,明明离对方只有几米远,却不敢动了。要是再往前走的话,被发现误以为是坏人,那得多么突兀......可是如果往回走的话,发出声音惊动了她,她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就连自己也肯定会觉得非常奇怪,一个人走到桥边,怎么能够毫无理由就又走回去了呢?呃......陈玧感到难堪极了,只能像木头一样立在那里,把头低下去思考对策。

才过了几秒钟,他却感觉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如果那也是一个失眠的人,只是出来散散心呢?又或者......那个人有什么伤心事?那又会是什么让他一个人出来走呢?等等,万一那是坏人怎么办?说不准等一会儿一辆面包车就会开来,悄无声息将我带走......

干脆就扭头一走了之吧。反正那个人又不认识。陈玧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准备悄悄离开。但是为什么会有莫名其妙的心虚?他冲自己翻了个白眼,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像做贼一样迈出了左脚......

“啊啊啊!”这时候尖叫却突然在身后响起,直接撕碎了寂静的黑夜。陈玧脑子里嗡嗡一响,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在那一瞬间猛提到了嗓子眼,似乎下一秒就可以炸出来,他感觉自己全身冰凉,整个人似乎随着那声尖叫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下,随即双腿发软,眼前似乎有一道光闪过,但一闪即逝,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晕眩感。他赶紧扶住了身边的栏杆,才没有狼狈地摔倒,但心脏还是在一下一下地狂跳着。

缓了两口气,他感到有点恼火,又一次转过身,却看到了一张女孩的愤怒的脸。

紧接着就是连珠炮一般的咄咄逼问,“喂,你这样很吓人的,知不知道?大半夜的悄无声息逼过来,你要把我吓死啊?你又是什么人啊?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桥上来干什么?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陈玧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慌忙地低下头,恨不得马上就能跳过这一个小时。

哎呀,这个人真的是,明明是她先把我吓到了,却还要来先说我。陈玧在心里暗暗想着,牢骚憋了一肚子。他却不敢走,只能乖乖低着头接受着数落。

过了很久很久,突然又没有声音了。陈玧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发现女孩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地面,不再说话了。

于是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相对而立,却都无声无息。陈玧又一次觉得十分难堪了,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个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又或者是很没礼貌地一走了之,不再管对面的那个女孩,可那样未免也......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像被一张巨网所困住,已经到了逃脱不了的境地,只能默默无声的站在那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突然,陈玧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啜泣。他吃惊地往前望,没错,刚才还气势逼人的女孩,这时候鼻子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亮晶晶的,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一切,只是自顾自伤心地抽泣着。

她......应该有什么心事?陈玧又感到有点内疚,是自己刚刚的举动,伤害到她了吧?他低下头去,又不敢再乱动了。

可是......她好像真的很伤心啊。

陈玧深吸了一口气,嗫嚅着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刚吓到你了......”说完之后,他又感到局促不安,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清冷的灯光下,对面那个女孩只是在不住抽泣着,好像天都塌下来了一样。

陈玧觉得脑子里面在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只能又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站在那里。

又过了很久很久,女孩才带着哭腔说:“不是你......呜呜呜......是我自己,离......离家出走,又找不到地方住,我不想活了才......”

陈玧心里咯噔一下,他赶紧说:“你......别那么想不开嘛,我,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但是你想想嘛,只要你还活着,那就一定会有希望的,对不对?你不要再哭了嘛,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地方住,那......”

陈玧还是及时的刹住了车,做人是要有底线的。怎么能随随便便邀请别人到屋里面去?更何况对面还是个女生。

女孩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望着陈玧,目光里充满的是好奇,还有信任。

说不上为什么,陈玧突然觉得心里面涌起一股暖流,记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被别人所信任过了,他觉得有点意外,有点受宠若惊。

又起风了,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打了个哆嗦,又吸着鼻子,抬起眼睛,痴痴地看着陈玧。

陈玧挠了挠头,一直被盯着,他感觉自己的脸现在烫得要炸了。

他想张口说话,但是却又没有讲出来一个字。他感到十分窘迫,恨不得自己能隐身,好摆脱这种处境。

女孩还是睁着那双眼睛望着陈玧,她的眼睛里好像是闪亮亮的,里面似乎有浩瀚的星辰,是一颗一颗,一颗一颗的星星啊。一开始凶巴巴的她,现在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奶凶奶凶的糯米团子。

陈玧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可怜她吧。“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的房子可以借你住......”

话一出口,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了,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他呢?鄙视,唾弃,还是愤怒呢?他考虑着要不要再留给自己一些回旋的余地。

没想到,女孩的目光中一下子放射出欣喜:“是真的吗?”

陈玧没了办法。“嗯。”

陈允玧在前面带路,女孩就在身后跟着,空旷的城市里,只有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斜照的路灯光线,将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陈玧此时此刻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候,说话反而会显得更加尴尬,所以干脆也就闭口不言了。他看了一眼表,此刻是12点整。

走在斑驳的小路上,两个人的轮廓渐渐融化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就这样,女孩稀里糊涂的在陈玧家里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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