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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水篇

记忆中的小时候,就像一盒打开的糖果盒,吃过的糖,留下的甜,变成了记忆中的五彩斑斓。

小时候父母忙,我的个人活动区域经常就变成了外婆家和根据地(自己家)的不定期迁移,那么我的这些故事也自然就都发生在这两片主战场之上。在这两块神奇的土地上的一切小朋友、小动物、小植物,皆因为我的存在,经历着各种他们所不能自主的奇妙境遇。

张大平是我的表哥,比我大6岁,我在外婆家那段光阴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他的双人组合,这种组合一直延续到我6岁,那一年表弟刘小小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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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平总是觉得自己可能长不高(当然不妨碍他现在1.9的个子),我们一致认为是他吃饭的时候喜欢卡在门框中间的缘故,外婆家客厅至主卧的门框中间位置就是张大平吃饭的座位,谁也抢不得,你可以随意从他身上跨过去,但是万万不可停留,你要停留了屁股就要遭罪了,这一招老少通杀,连外公也招架不得。———————————————————

张大平突然爱上了红白机电子游戏,在这个离城区一小时车程的劳改集体农场,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外婆家在三楼小层的二楼,对面项爷家不知道在哪搞到这么个红白机,从此我们会以各种理由去项爷家串门,我俩经常假借外公外婆之名上项爷家借些家用的小物件,然后张大平随便就套个话,例如“项爷啊,上次那个超级玛丽,人家说第三关那个位置有个续命蘑菇哦”,项爷一抬头“瞧瞧呗”,那咱哥俩接下来这几个小时的娱乐时间就算有着落了,要是项爷从里屋蹦出一句“冇时间”,那就是逐客令,我俩也就不再多言语。

迷上红白机的时候,张大平刚好读四年级,大姨也慢慢意识到小孩子是不应该迷恋游戏机的,所以开始禁止项爷接待我俩,张大平马上又发现对栋平层邓叔家有一台红白机,于是常常溜去邓叔家。魂斗罗,坦克大战是我跟张大平常常战斗的游戏,但是张大平比我打的好,所以我总是要偷他的命,一关刚开始我把他命偷完是他耿耿于怀的事情,渐渐学会了我一死就抢手柄的技能,我俩为此打过架,最终结论是年纪大六岁的小孩就是暴力一点。

后来我发现一个反制措施,说来也奇怪,外公家的电视是那种通过屋顶的天线进行信号接收的,邓叔叔家也是,然后外公家的电视居然可以调频收到邓叔叔家打红白机的画面,个中原因可能是电磁波传输巴拉巴拉导致的,反正我现在也都不太明白,但是这件事于我而言,那就是发现了新大陆啊,因为张大平嫌我玩游戏菜,经常就是跟邓叔打不愿意跟我打,甚至偷偷自个溜去邓叔那也不带我,这可还了得,所以每次如果我被一个人抛弃在外婆家的话,我就会马上打开电视进行搜索,要是刚好收到熟悉的画面,我通常先会自己看着玩,然后被大人发现或者看着无聊了,再去找大姨报告张大平的秘密行踪。张大平起初经常被手持条子守在邓叔门口的大姨感到莫名其妙,然后他还发明了从小门逃跑的策略,后来大姨就开始声东击西,先在大门敲门叫阵,然后迅速跑到小门去蹲守,张大平经常被搞得精力交瘁。吃过N次竹笋炒肉以后,张大平貌似发现了这个BUG,我猜后来他跟邓叔做了某项技术攻关,再后来我就没有再收到过游戏画面了,但是不到一年邓叔也搬走了,从此我俩也就找不到地方玩红白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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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养了七八只母鸡,两只公鸡。张大平把其中一只母鸡起名叫小花,天天偷偷拿米去喂小花,我自然也跟着一起,但是我实在看不出一堆长着一样模样的老母鸡里面哪个是小花,所以只要张大平不注意,我就乱喂一气,张大平经常还要责备我。张大平对他的小花那可是宠爱备至,经常外婆发给我俩的饼干啥的,他都要偷偷留一点来喂小花,要是在野外抓到了小虫,也是要喂给小花的,那小虫不管多远都得带回来,小花生的鸡蛋,必须张大平吃,当然他永远不知道我已经把这些鸡蛋偷梁换柱过多少次,反正他吃着掉包过的鸡蛋也是一脸满足的说“我小花生的蛋就是不一样”。

突然有一天,小舅妈,也就是刘小小的妈妈,带着两个人,从市里面到外婆家来,跟外婆耳语了几句,然后几个大人就开始去抓鸡,对于抓鸡这种事我是最乐衷于的,在鸡飞狗跳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当然我也想享受抓到鸡的成就感,但那万万不是我一个五六岁小孩能办到的。这次抓鸡现在回想起来极为蹊跷,因为小舅妈当时最后抓走的几只母鸡中就有小花,据说是要抓到市里面去配种,我当时完全不懂配种是啥意思,就是为了好玩,而且我还以为抓鸡是来吃的,最后鸡也没吃到。张大平在这次抓鸡行动中一直没出手,估计是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为此他还不理我两三天,怪我要对抓鸡行动这么卖力,当然我只是在卖力扑腾,但是张大平就此推断我就是断送小花性命的侩子手,印象中张大平这次是真哭了,玩红白机被揍都没这么哭,但是我还是一直觉得可能张大平看错了呢,兴许小花还在那堆老母鸡里面呢,反正都长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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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平小学成绩好,在农场子弟小学五年级20个人里面名列前茅,临单元刘同学后来就读了北京某985高等院校,但是在那个时候还要向张大平问题目,张大平就要瞬间变身张老师,兹呀唔呀地说一通,反正我也听不懂,就是觉得张大平在这一刻特别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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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附近有个大池塘,池塘上面盖了一间公厕,黄金炸弹就直接炸在池塘里,那是我和张大平最爱去的公厕,虽然外婆家那时候比较高级已经有室内厕所了,但是还是阻止不了我和张大平跑上一里地去这间池塘楼阁。在这里,黄金炸弹一落入池塘,便有万千鱼群争相而来,我们就会有针对性的去照顾某一个鱼群。厕所墙上有一首不知道什么年头的诗,我反正一个字也不认得,就让张大平给我读,张大平给我读的就是“……,敢把大人拉下马”,真的,我就记得这一句,不知道写的个啥。

这种架空的厕所,离池塘水面的高低取决于是否下过雨涨过水,有时候涨水之后这个距离就会大幅度缩小,我俩也就不会去这个厕所丢炸弹了,但是我俩会有更新的玩法。我俩偷偷躲在厕所不远的地方,看着有谁进去上厕所,男女不论,只要看到有黄金炸弹落下,我俩就会手持弹弓往那个方向万箭齐发,然后只见水花飞溅,不出半分钟,就会有人匆匆从厕所钻出来对着外面破口大骂,我俩当然就是笑的前俯后仰然后一溜烟逃跑,万一碰到脾气差的,还要追上二里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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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遇到水压不够,外婆照理就要去附近的一口水井打水,我就会跟在外婆后面晃晃悠悠的同去,水井可能有个七八米深吧,每次看到大人们一个空桶用绳索吊下去,搅巴搅巴,就能吊起满满一桶水来,我试过几次,无论怎么通过绳索搅桶子,空桶子就是浮在水面上,一通忙活也就是一星半点的水,我通常就要把绳索一把甩给外婆“我不玩啦!”,旁边一众等待打水的大人就照例哈哈大笑起来。

打回去的水会放在厨房备用,我一般会被警告远离这些水桶,但我就是像着魔一样,要深深被这些水桶里的水吸引,越是被警告越是要趁人不注意去拨弄,等水被我有一搭没一搭耍出去小半桶以后,外公就要过来把我手绑几分钟以示警戒,记忆中这时候张大平都是要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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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张大平都怕长不高,所以每次都逮着大人给我俩买“龙牡壮骨冲剂”喝,据说喝了就能长高,但是喝了很久好像效果也看不到,小舅舅就要打趣到“你俩这天天喝冲剂,咋个越冲越矮哒”,我俩就要齐声回答他“要你管哦,我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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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吃饭通常只有我跟外公外婆,姨妈还要张大平五个人,如果小舅回来那就要热闹很多,对于我和张大平中意的菜,小舅舅一般也会很中意,真正的大战一般发生在这个菜还有最后几块的时候,我会开始假装不经意把已经夹到碗里的往米饭下面盖,然后去夹菜碗里面的最后几块,张大平会开始远离他的门框,守在桌子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还会高声报告“老弟碗里都不吃完就来夹”,然后顺势也要抢几块。小舅在这个过程中也会审时度势,他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技能,就是直接菜碗一拿,把米饭一扣,这场战争就算熄火了,因为我跟张大平是决然不肯去吃人家碗里的东西的。当然除了这一招,晚餐熄灯也是小舅舅常用的手段,就是当大战情形出现的时候,在最危急的关头,在菜碗里只剩最后一块的时候,小舅舅自己盯准好,然后咔嚓把灯一关,再咔嚓灯一开,我跟张大平一脸懵逼,菜碗空空如也,小舅舅就要露出胜利者的样子“哎哟,这块好香哟”。但是这一招也是不能常用的,因为会招来外公外婆和姨妈的嫌弃,外公斥责一声“搞嘛名堂啊”,我们仨就得收敛一点了,再到后来,我跟张大平都已经能破解关灯大法了,只要灯一熄,我俩就直接用手伸过去,任凭筷子再快,也快不过手抓吧,小舅舅毕竟是个长辈,总不可能也用手去抓跟我们抢,后来看也占不着便宜,关灯大法也就渐渐失传了。

后来外婆又发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发现我跟张大平好像对某个菜特别感兴趣,外婆就会吃着吃着,漫不经心来一句“诶,你们吃这个菜,有没有觉得有啥味道不对啊”,但凡听到这个话,我跟张大平就会默契的互看一眼对方,再也不会去吃那个菜了,外公姨妈就识趣得接几句“是诶,这个菜味道不对”,然后他们就可以顺利得从我和张大平那里把这盘菜拯救出去了。虽然好几次我都觉得这个菜没问题,但是看着张大平不吃了,好像我去吃就认输了一样,只好忍着也不吃,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个就是不能吃了,是坏了,不知道张大平跟我是不是一样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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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张大平夏天喜欢到外婆家附近的一个压水井边上去洗澡,一般是傍晚时分,如果刚好碰到有好几个小孩在那排队,我跟张大平一般不会去凑热闹,我俩会最后等到没有人,天色近黑的时候才去,用我俩的话说,那是要尽享这口压水井,跟别人共享是没有灵魂的。

这口压水井相对有点老旧,压水臂装得不是太牢固,暴力操作的话有可能会把摇臂卸下来,然后水也不是一压就有,必须要往水腔里倒入一些水,然后用力压动摇臂几下才会有水出来,这个最先倒进去的水我们叫他引水,所以在我跟张大平使用这口压水井洗澡的时候,我俩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监视这个水腔的状态,因为一旦打肥皂的过程中,没有人定时压摇臂,水就会压不出来了,在水即将压不出来的时候,水腔里会发出“呜噜噜呜噜噜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就要抛下手里的一切工作赶紧压摇臂,虽然我俩互相监工,但是还是出现了好久次全身打满肥皂没来得及压摇臂,导致带着一身泡沫光身子跑回外婆家的尴尬情况。后来我俩干脆决定,每次带个盆子,专门接一盆水,这水谁也不动放在一边,这可能算是第一次应急管理的思想在我脑海里萌发。

压水井压出来的水清凉,在童年的盛夏那可算得上最棒的体验了,那时候天空也没有污染,洗着洗着就是漫天的繁星了,张大平这个时候就要卖弄起来“这是仙后座,这,这,这几颗星连成一个W形……这是北斗七星,小熊坐的尾巴”,我也分不清,就觉得真好看,然后有一种无以形容的庄严感,我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吹牛,一直要到大姨扯着嗓子冲过来“你两个鬼崽子还回不回来吃饭了”,我俩才悻怏怏地收东西往回,照例还要大叫“女的不准过来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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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房子对面有一片小山,有大片的野茶树其他树木,这里承载了我跟张大平很多舌尖上的趣味,这小山上经常长着不少的茶树菇、茶耳、野草莓、蕨菜、竹笋等等,每次春天的大雨过后,我跟张大平都要到山里去钻一钻的,雨后的茶树菇通常有拳头那么大,偶尔发现一个如同脸盘大的,那我就要跟张大平兴奋很久,我们经常还要比谁采的蘑菇多,采回来的蘑菇让外婆用香油加肉末这么一煮,加上点葱花,那叫一个绝。蕨根炒肉丝也是经典的口味,对于蕨根的采集,就比蘑菇简单一些,可能是因为这种植物经常一长就是一大片,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去一个一个寻找。我跟张大平如果发现一个蘑菇长的比较好看,但是个头还不太大的话,我们就会暂时不采下来,然后用一些枯枝树叶把它盖起来,定期过来撒尿施肥,就好像我跟张大平共同的小秘密一样,但是这么做的结局,我印象里通常是慢慢忘了位置找不到了,或者是突然某天就不见了,每每这个时候我和张大平就要咒骂几句,然后再一如既往地物色新的特别保护蘑菇。

张大平会爬树,呲溜一下能上去的那种,这个时候我就要想方设法去讨好他,因为茶耳和茶树花我就通常够不着,茶树花是每年茶树结茶油果之前开的乳白色的小花,花蕊中心出通常留有一些清甜的花蜜,将这些花摘下来,随手找一个中心中空的野草,去头去尾制成原生态吸管,插到花蕊里呲溜一吸,瞬间满嘴被糖浆包裹,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好不享受。茶耳是生长于树枝树杈处的块状物体,不知道是不是尚未长开的枝叶,嚼起来脆脆的,味道类似微甜的青枣,并不是多好吃,但是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茶树山之中有一座高耸的水塔,约摸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红砖结构,在茶树山中显得很是特别,每次在外婆家的窗台上都可以远远的望见,我一直是想去塔里看看的,所以每次去茶山我都要留意这个水塔,但是说来也怪了,跟张大平去茶树山这么多次,却从来也没有在山里找到过这个水塔,就是出了茶树山能望见,进去山里又找不到了,不知道是我们进山以后方向感错乱还是什么原因,反正终究也没有走到过那个水塔的跟前,问了几次大人们,大人们都说,找不到就不要去啦,从此找不到的水塔也就变成了童年中的一点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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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平喜欢骑自行车,那时候虽然已经有摩托车了,但是自行车对小孩来说还算是个奢侈品。刚好小楼上某邻居有一辆自行车,张大平就跟人家不知道怎么套的近乎,总能时不时地把自行车借出来搭着我兜风,我对骑自行车这个活动,既喜欢也不喜欢,喜欢是因为坐在自行车上,可以开去一些平时不怎么能去到的比较远的乡间小道,但是自行车后座那块铁板实在是硌屁股,特别是压到一些小石子啥的,那酸爽真的不敢相信。

当然,我俩对于骑自行车这个活动,不可能就流于这种普通的形式,我们开发了一种两人都可以得到骑行乐趣的方式,这可能也源于张大平对于一直是他在蹬车的不满,也源于我一直坐在后座铁板上的不爽。这种方式就是我坐在皮座上蹬,张大平坐在后座铁板上然后跨过我握住把手把方向,这种奇异的骑车方式同时解决了我俩的问题,使用这种方式我们又愉快地骑过了各种大街小巷、田间地头。终结这种怪异方式的原因源自一次事故。有一天刚刚大雨过后,我俩又以这种怪异的骑行方式在路人怪异的眼神中启程了,行至一块拐角处路面的积水区,这种积水区是那种泥巴路面的积水,正常行人通过可能都需要留个心眼才能免于滑倒,但是我俩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自热就要对着积水区冲过去,好巧不巧,刚好在我们要进入积水区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拐角处慢悠悠的开出来,车上两个人,这摩托车一拐出来看到我俩,估计也是一下慌了神,张大平这头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摩托车也搞得有点慌了手脚,然后就只见我俩的单车和对面的摩托车,互相都在左左右右慌乱的打着把手,最后两台车居然就这么擦肩而过了,正当我和张大平以为没事,停下自行车回头一看,只见驶去的那台摩托车,可能是司机用力过猛,车身剧烈地在泥地上扭动起来,然后坐在摩托车后座那个大人,只见屁股在座位上左晃右晃,最后屁股明显是跟不上摩托车晃动的频率了,啪蹋一声,从摩托车座位上掉下来一屁股坐在泥巴地里。开摩托的司机,在这大人从车上掉下来的一瞬间,整个车也就瞬间失去了重心,连人带车侧滑倒地。由于整个车速已经很慢了,所以这次事故并没有导致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是这种情形瞬间把四周的闲人们逗的哈哈大笑。那掉下来的大人,一时还没缓过神来,本能就用手去撑地,谁知泥巴地一撑,差点又失去重心全身倒下去,这一激灵好像瞬间把这大人给点醒了,他挣扎两下从泥地里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们的自行车“哪来的两个鬼崽子,骑单车哪有果(这种)骑法,这前面的人踩后面的人打方向,喊你屋涯(父亲)来!喊你屋涯来!”

我俩先是一惊,但是又感觉这个情景真的太滑稽了,自行车没事摩托车居然两个人都倒了,我俩实在控制不住还笑起来,张大平毕竟年龄大一点,然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严重,又赶忙收起笑容道起歉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说“算了哦,人没事就算了哦,这人家两个小孩也不是故意的……这泥巴地滑,没事就行了……还好你这摩托没撞到这两个小鬼哦……”旁人三言两语都在为我俩求情,这大人好像觉得再纠缠下去也没啥意思了,给我们教训了几句,怏怏离去。这件事后来我跟张大平分析了一下,确实挺危险,特别是要是被家长知道了,估计以后都别想骑自行车出来了,再后来我俩就不再用这种奇异的方式骑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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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大雨过后,外婆家附近有块小荒地,这场雨下来之前,经历了一段较长时间的大晴天,把这块荒地里面的黄泥土晒成了一块一块的形状,在我看来特别像一个一个的糖块,因为是干的泥土块,踩上去还能听到咔嘣咔嘣的泥块碎裂的声响,但是这场大雨以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黄色的泥块变成了深褐色,但是奇怪的是形状并没有因为大雨侵湿而坍塌,还是完整的一块一块,但是看上去就是软趴趴的样子。由于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踩过这种大雨后的泥块,围着那块小荒地转来转去就是按捺不住内心要去踩一脚的冲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右脚一脚踩上去,整个小腿瞬间全部陷落进去,紧接着身体失去平衡,左脚马上连带着跨了进去,就这样一只脚踩到一个泥块格里,脚也抬不起来,就这么陷在了里面,还好这块荒地本身也不深,否则我可能就要牺牲了。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滚带爬,我算是从泥堆里出来了,谁知道脚出来容易,鞋出来难,整个鞋全被黄泥包裹进去,拔都拔不出来,我又只能开动我的奇思妙想,借助各种斧钺钩叉,最终成功把鞋子从泥坑里刨了出来,我这边刨呢,还有旁人路过在那嘀咕“诶,今年这么早就有花生了啊”。刨出来的鞋内部已经完全被泥巴占住,得,我也别穿了,就这么一手拎着一个大泥球光着脚丫就往回走,沿途还不时有路人惊叹“哎呦,这小孩厉害啊,从哪搞这么大两个凉薯回家了”,我听着竟不禁有几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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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张大平喜欢的几个小游戏:1.外婆家楼下有一个乒乓球台,除了张大平打乒乓球是一把好手,方圆目之所及范围的小孩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日子一长他就骄傲了,我们也无可奈何,就是打不过。后来我们开发了一种游戏,石头剪刀布,输了的小孩钻到乒乓球桌底下去,其他小孩到乒乓球桌上面,下面的的小孩跟上面的小孩互相看不到。游戏开始后,下面的小孩从任意一个角落钻出来,然后大喊一声“定”,上面的小孩就要从运动状态转为静止,然后下面的小孩手能触及范围内的桌面小孩都算输,然后选出一个到球桌下面去,刚才下面那个小孩就能“活“到球桌上面来,张大平手长,玩这个游戏总是一把就能上桌面来;2.这个游戏是我跟张大平发明的,然后推广到了其他小孩,在地上捡取“老将“,我们说的“老将“就是树枝和树叶中间连接的那根输送养分的叶柄,大家各自选择自己的老将,玩的时候两两PK,各出一根老将,每人各握自己老将的两端,然后两个老将中间部位交叉,互相往反方向用力,谁的老将断了,谁就输。经常就可以看到我们一起五六个小孩,到处去翻找枯树叶,一决高下,然后给自己胜出的老将起各种霸气的名字,什么“铁将军”、“小霸王“等等,各自还为自己找到厉害的老将高兴不已,对于那种常胜将军,我们是还要带回家去收藏的,随时等待下一次某个小朋友找到厉害的老将进行华山论剑,这种对于厉害老将的渴求,在当时无异于对武打片里面绝世神功的渴求,斗老将的游戏在我们小孩心目中是神圣的,但凡有谁赖皮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记得有一次有个小孩不知怎的,把张大平的“铁将军”给打败了,要知道这可是个新鲜事,那时候小朋友都会先用一些新找来的老将PK,只有最后亮底牌才会把自己的BOSS老将拿出来,而“铁将军”就是张大平的大BOSS。后来张大平非要看看对方的老将,按他的话说,“铁将军”就无人能敌,手下败将得有个成百上千了,谁知那小孩就是不肯,大家就开始哄,张大平就和那小孩扭打起来,最后张大平赢了,抢过来一看,原来这家伙老将里面藏了一根细铁丝,这可把张大平气的,平白无故“铁将军”被赖死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跟这个小孩完了,因为我们一致认为他亵渎了我们的老将精神。顺便提一句,张大平因为打架被告状,又吃了一顿竹笋炒肉,但是张大平说他不痛,因为他给“铁将军”报仇了。3.找几个小孩,到处翻找来一些瓶子罐子,然后开始往里面装泥巴、沙子、树叶等等,然后开始“做饭”,高级一点点情况是某个小孩从家里偷出一包火柴,然后找些枯枝烂木升起火来,然后再偷偷去某家的鸡窝摸出个鸡蛋,或者去田里偷偷挖个谁家种的蔬菜,萝卜、茄子、辣椒什么都可以,然后放在火里面烤,结局一般是黑乎乎的一坨,偶尔有胆子大的还要尝一尝我们自己的杰作,当然通常是“呸呸呸”结尾,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对这种活动乐此不疲,张大平大我六岁,他对这种活动是不太屑于参加的,除非他确实也没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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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学校要出节目,我在学前班出了一个大合唱《红星闪闪》,张大平六年级出了个王二小放牛,张大平演王二小,其实在演王二小之前,张大平并不知道自己要演王二小,以为自己演个日本鬼子,后来老师说,你是班里最瘦的,打这么瘦的日本鬼子,显不出八路军厉害,你要不演王二小,你就演牛吧,所以张大平就演王二小了。演出前我们学前班同学统一化的标准的额头一点红汇报妆,张大平还要笑我,最后老师发给他一件褂子让他穿上,他那耸立的肋骨真是抢人眼球,活脱脱的受苦受难形象,逗的我们都笑得止不住……在一首鬼子进村的音乐下,张大平同志不幸牺牲,全场响起悲壮的王二小主题曲,我们学前班的小朋友又手持假花把张大平围成一个圈,落幕。张大平说以后再也不演节目了。

文艺汇演结束已经晚上八九点了,那时候的家长也是心大,没有人来学校接的,从学校回外婆家倒也是不远,最多一公里吧,但是不知道谁传得说晚上走路有鬼,我还是有点怕的,我就问张大平怕不怕,张大平说不怕,他说别人说只要偷偷往手上沾一点尿就可以了,鬼怕脏,看到你手上有尿就不敢来了,我说真的假的啊,然后我就去上厕所了,后来这个招数我好像还试了好多年,每当出行走夜路的场景我就会想起张大平这句话。我记得那天回去我主动要求洗了一个澡,我跟外婆说因为这个妆太丑了,不洗澡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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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婆家特别管事,管的是谁家来外婆家借东西这事,邻居上下谁要来借个柴米油盐,我都要管,借出去多久,什么时候还,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旦到点却还没归还的,我就要跟外婆提醒,“外婆啊,那个什么奶奶,借咱家的剪刀好像还没还啊,你不会忘记了吧””那个爷爷上次来我们家借的凳子怎么还没拿过来,下次不能借他东西了”,外婆拿着我头疼,邻居来也是难得对付我这个小鬼,他们就只能偷偷借东西,然后万一哪次人家来还被我撞见,我就一定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现在想起来,感情我小时候比现在管事多了啊,想来是小时候把事儿都管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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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不知道捡了一个刺猬,我跟张大平很是兴奋,动画片里刺猬的刺都是黑色一根根跟铁剑一般,但是眼前这刺猬却是灰不拉几的,而且刺也不是太硬,就像一个大型的毛栗子。这刺猬最开始还吃一些胡萝卜啥的,后来就啥也不吃了,我和张大平怕它饿死,就把外婆家能吃的东西试了个遍,最后发现他居然吃米饭,真是个神奇的事情。为了不让这只刺猬冷着,我跟张大平用大纸箱在阳台给他搭了一个窝,里面还放上各种烂布干草啥的,这刺猬住在里面也好像很享受似的,蜷做一团,眼睛一眯一眯。

突然有一天早上,我刚起床就蹦到阳台去看刺猬,谁知道把纸盒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刺猬跑啦!“我崩溃地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张大平是第二个冲过来的,然后是外婆、大姨,大家开始在阳台上翻箱倒柜各种找,但是这阳台也不大呀,没道理这刺猬可以躲在哪里发现不了啊,但是大伙足足忙了一个小时,愣是没有发现一丝丝踪迹。最后外婆说,莫不是从阳台这缝隙掉下去跑掉了吧,外婆这阳台栏杆间隙约莫能探进去一个成年人的手臂,而且楼层也就是二楼,刺猬掉下去估计它那软软的确实也不一定受伤,最后我们只能一致接受了这个假设。我还嚷着要去外面找,但是这四面都是小山,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关键张大平也不想去了,他分析认为找不到,我只得作罢。算起来,我与这刺猬不到72小时就缘尽了,嗯,套用张大平的话—缘分不够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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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市里的家有一次逛集市,想买一只兔子,卖兔的小贩说,兔子不能只买一只,要买就得买雌雄一对,否则单只养不活。那兔子约莫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雪白雪白,甚是可爱,我就撒泼打滚非得要大人买,谁知噩梦就此开始。买回家的小兔子,最开始几天,确实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快乐,而且还让我颠覆了对小白兔爱吃萝卜的认知,我这两个兔子压根碰都不碰萝卜,但是对青菜确实情有独钟,本来我这种小孩手头也没几个零花钱,现在全给兔子买青菜了也不够,本来大人就不情愿买这兔子这下刚还幸灾乐祸也不肯给接济接济,我这最后只能丢下面子,晚上去菜场捡菜贩子的烂菜叶,好几次在捡菜叶被人家家长带孩子从那经过看到,人家家长还要教育孩子说“你看人家这个小朋友多可怜,你还不好好读书……”。

过了几天我发现,我这俩兔子那是真能吃啊,一天24小时随便我什么时候给他菜叶子,他俩都能迅速给吃完,而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天天长大,这么捡叶子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它俩送到外婆那去,外婆那边有菜地,应该够他俩造了。

送俩兔子去外婆家,张大平还高兴了好一会,跟我最开始买他俩是一样的状态,天天也就带着我守着这俩兔子玩,有一搭没一搭喂他俩,可是几天过去以后,不知不觉我们突然意识到外婆那一园子的青菜都要被它俩吃完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兔子这么这么能吃!就当我俩走投无路,已经考虑要去别人家菜园偷菜的时候,其中一只兔子突然不吃青菜了,另外一只好像是看这只不吃,也突然不吃了,然后它俩就这么绝食没过两天一命呜呼了,按说我跟张大平应该难过一阵,但是我俩却像是得到解脱了似的,到小山上刨个坑埋了。大姨本来是建议吃掉的,但是小舅坚持认为这兔子有可能就是食物中毒,可能青菜没洗上面有农药啥的(当然外婆坚持说他种这菜也没打农药),反正就是死因不明,不能吃。总之,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被萌哒哒的兔子迷惑过,每次看到卖兔子的小贩,我就要想起我曾经那两只青菜无底洞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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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张大平与小舅打扑克跑得快,规矩是谁输了就穿一件衣服,张大平手气臭,连输好几把,棉衣都披上了,最后还是输,翻箱倒柜把棉手套,棉袜子都给套上了,在这种没有空调的屋子里,张大平活活一个神经病的打扮,这是那会没有手机朋友圈,要不然我指定得让他火一把。

后来张大平手气见好,赢了几把,小舅说,那你赢了你就拖几件下来吧,张大平又开始脱棉手套、棉外套,脱到剩毛背心的时候,又开始输,又把棉衣棉裤往身上套,就这么在我们大家一片欢乐声中穿穿脱脱的张大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诶,不对啊,怎么是我赢穿我输脱呢,小舅应该你输你也穿啊”小舅笑嘻嘻地说到“怎么不对,你输了穿棉衣,赢了自然就是把输的脱掉啊,哪里不对啊”张大平张了张嘴,可能一时没理清这个逻辑,“哦,好像是哦”接着又继续他的穿穿脱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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