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号的主控制舱极为宽敞,几乎跟军部重型巡洋舰的内部停机坪一样大,只是没有那么高,只有大约50米;但此刻,偌大的主控制舱内只有九个人围坐在白色的泡沫沙发上,柔和的半球状光线覆盖这一隅,周围仍留在朦胧的幽暗中。
此刻,平安号上的乘客都在冰冻沉眠中,只有三位领导者被飞船唤醒,欢迎远来的调查团队。
事情很简单;蓬莱星被发现后,联邦星际移民管理局经过调查,确认蓬莱星上没有任何威胁,也不需要进行行星生态地球化改造,周围星域也没有发现任何威胁迹象,决定立即开始拓殖,于是平安号装载着移民和物资从地球出发,奔赴蓬莱星。
当时,蓬莱星上驻留着一支六人的研究/监控团队,平安号进入V576星系时,曾跟团队联系过,当时对方的反馈一切正常;但当平安号抵达蓬莱星环轨轨道,驻留在地面的研究团队成员却失去联系,连他们乘坐的登陆舰也没有任何反应,通讯信道里一片沉寂。因为平安号上并没有登陆调查需要的装备和人员,移民领导团队经过讨论,决定向联邦求援,于是就有火星鲱鱼号的此次远行。
晨锋并没有关注众人的谈话,他知道那基本上属于礼仪性质,言语,作为信息交流的载体,已经远远落后于技术的进步,理应被淘汰。
军部的预备士兵从训练营毕业,成为正式的军士时,都会在脑部植入信息助理,眼部也会植入纳米技术制成的投影装置,个人信息助理兼有通讯、存储、计算等功能,它与投影装置配合,将信息投射在视网膜上;士兵可以通过语言、手势、或者眼球的活动控制信息的筛选、提取和处理。
个人信息助理还可以跟外部装备合作,比如控制战斗盔甲、武器、飞船、以及其它装备,或者与同伴协作,在战场上协同作战。
比如此时,火星鲱鱼号的人工智能已将从平安号获得的必要信息同步到晨锋的个人信息助理中,此刻他正在阅读那些文字、图像和视频信息,并偶尔跟卡沙交换意见。显然,这种交流方式的效率要比言语的交流先进万倍。
晨锋曾听说过,联邦内有一股势力,顽固地抵制一切对人体的改造,它们只能容忍残疾人安装假肢或者垂死者更换人工心脏,任何更进一步的尝试都被他们视为大逆不道。
遗憾的是,这股势力还在联邦内部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当然,晨锋是军人,军人不关心政治;而军部也不会被那些迂腐的家伙影响,总是第一时间把先进科技装备到士兵身上。
会议结束,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调查团队返回火星鲱鱼号,进行登陆前的准备。
…………
从3600km的同步轨道俯瞰蓬莱星,视野十分清楚;这时正是蓬莱星的白天,她已经从旁边那个橙黄色的大家伙身后绕出来,沐浴在太阳兄弟的光照下;在黑色的虚空背景下,白色的云层遮掩了星球表面的大部分地区,云层稀薄的地方,就显出五彩斑斓的大地,大地中间大块的紫色就是星球的海洋,看起来美极了。
调查团队的六名成员将装备搬上火星鲱鱼号的登陆舰,然后依次进入登陆舰的座舱;登陆舰是军方标准型号,拥有四组等离子引擎,分布在登陆舰的底部四角;着陆时,等离子喷射系统会折叠收起,看起来就像某种掠食动物蹲伏的前后腿。
晨锋坐在左前方的座位上,是负责此次登陆的驾驶员;其实早在二十三世纪早期,人工智能技术就已经接管了舰船和人类大部分设备设施的操作权,人类只需要告诉人工智能‘做什么’,具体‘怎么做’完全无需人类操心。
数百年的实践证明,人工智能的表现,远比作为生物体的人类更出色,操作也更安全。
即便如此,人类社会依然在每一艘舰船上指定一名驾驶员,大多数时候,驾驶员是作为象征性的存在,只有在意外情况发生时,人工智能需要征询人类的意见,驾驶员才需要做出决定。
驾驶员坐在左前方的位置,其实是延续了人类早期的传统;据说地行车刚出现时,在同一条道路上会有相向行驶的车辆,所有的车辆都靠路的右半边行驶,而驾驶员坐在车辆的左前方,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星际时代。
晨锋通过个人信息助理与火星鲱鱼号和平安号的人工智能链接,确认飞行计划已经得到二者确认,于是向登陆舰发出出发的指令。
乘客的座椅慢慢后仰,从座椅两侧伸出柔软的护臂,将人体紧紧抱住;座椅靠背顶端也开始收紧,将头部固定在柔软的抗冲击防护层里。
座舱顶部和两侧的透明舱壁开始极化,降低透光量,这是为了避免乘客的双眼被舰外的阳光刺伤。
舱内暗下来,轻微的震颤声响起,晨锋将个人信息助理接入登陆舰的操作链路,作为驾驶员,他需要监控整个登陆过程。
登陆舰缓缓地从舰桥地面上升起,然后向前移动,最后停留在出舱口上方。
出舱门慢慢打开,登陆舰跟平安号和火星鲱鱼号再次确认飞行计划,然后向下坠去。
脱离火星鲱鱼号的登陆舰将等离子引擎伸展开,间断地喷射出淡蓝色的火焰,开始调整姿态,缓慢脱离平安号的范围。然后它左翼一沉,引擎向后伸展,喷射出青蓝色的火焰,登陆舰按照预定的飞行线路,向着下方的星球,盘旋而下。
登陆舰降至距地面2000公里时降低俯角,向着星球远端的弧线飞去,同时按照不同的角度和位置,连续弹射出低轨道卫星。
这些低轨道卫星仅有足球大小,以阳光为能源,拥有独立变轨能力;这批卫星共有245颗,将分布在距地面650km的低空轨道上,观测范围覆盖整个星球。待此次调查行动结束后,轨道卫星网的管理权将移交给后续的殖民管理团队,它们将是这个未开发星球上的第一代通讯网络。
…………
失踪者的遗留营地位于赤道附近,海边的一道石崖顶端;从空中望下去,白色的弧形房屋在黑色的岩石和零星斑斓的植物中异常醒目,他们的登陆舰停驻在房屋百余米外,已经被植物包围。
这道石崖延绵上百公里,陡然壁立,将紫色的波澜之海囚禁于内。崖顶平缓,向远方渐渐升高,并在数十公里外化身为丘陵与山峰;石崖的岩石是黑色的,从底部上升到顶端,并将黑色向平地蔓延,在崖岸的一两公里外与植物势力邂逅,成为黑色和彩色混杂的混合地带。
营地就处在这黑色和彩色的混杂地带中间,地势平坦,两百米外有一条溪流,从远方的山区蜿蜒而来,流至崖边坠入紫海。
显然营地的选址十分恰当,平坦的地势有利于及时发现威胁,又处于土、石交汇的区域,植物稀疏,不会带来太多的生物袭扰,附近的溪流又能提供水源,兼顾了生活和安全。
登陆舰以各种频段向地面上的营地持续发出通讯邀请,但没有任何回应;无论是研究者营地的管理系统,还是停在地面上登陆舰的管理职能,都没有应答,似乎它们都已经关机了。
雷达探测显示,营地里没有人。
营地周围也探测不到研究者装备的防护服的定位信号,整个营地一片寂静。
刚刚发射的卫星网络还没有运行,平安号传来的监控信息表明一切如常。调查团队的成员经过简单讨论,一致同意立即着陆。
登陆舰喷射着蓝色火焰,从白色的云层中破空而出,盘旋着向地面上的营地靠近,最后悬停在营地上空,缓缓下降;登陆舰的支撑足伸出,踩踏在黑色的石岩和多彩的植物混杂的地面上。
引擎熄灭,喷射口收起,登陆舰安静地驻停在地面;微风拂过,花草摇曳,远处隐隐传来紫海的海浪声。这只是这颗星球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