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左手指尖刚一触碰小石头,还未及感受其温度,原本架着木棍筷子的右手,用力不均一扭一颤,小石头一翻身,从两根棍子间崩落而下,接着两根早已烤干烧热的棍子,一下夹到左手手指上。
锤子被棍端灼烫,大叫一声,手指条件反射一抽而回,就这一下,原本娇嫩的指尖上,烫出一块指甲大小的白皮,接着鼓起一个黄豆大小的水泡,另外,半空滑落的小石头,精准之极的砸在下方赤裸的脚指上,哒的一声轻响,脚指盖与脚指肉的相接处,立刻浮起一个红点,一阵刺痛从红点上传来。
锤子上下两处同时受创,胸中愤怒迷了神智,燥火急速飙升,右手一甩,甩掉手中的棍子,一把抓起地上那块可恶的小石头,往头上高高一扬,下一刻就要把小石头狠狠砸到地上,以消心头之恨。
咦,小石头真的一点都不烫,很是奇怪,更奇怪的是,还有一丝清凉的温润感从紧握的掌心处传来,这丝清凉,感觉真是舒服!
这清凉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锤子暴燥的心神瞬间平复下来,恢复了清醒和冷静,呼~,锤子轻吐出一口心火。
咦~,锤子蓦然发觉,指尖和脚指的疼痛感消退了大半,伤口处还有骚痒之感,似乎伤口也好大半。
仔细的查看,手指小泡也不知为何消散,而脚指上红点也淡的快消失不见,两处的伤口似乎就要愈合了。
这一不可思异的发现,锤子不禁把握在掌中的小石头紧了紧,心中一亮,这到底怎么回事?有这种神奇的事情发生?莫非与方那股温润凉气有关。
这~,这竟是一块能疗伤的神奇宝石!经此发现,小石头的身价,立刻从值点钱的玉石,马上提升到近乎无价的宝石。
于是乎,锤子拿捏小石头的动作也变的温柔起来,生怕一个操作不当,损坏了这块神奇的蓝宝石,心中也早无再要扔砸此宝石的想法。
又仔细的观察了蓝宝石许久,兴奋过后,锤子纠结起来,现在,到底还要不要按照老道头所言,把这宝石弄碎?锤子心中开始患得患失。
这真是让人难以的决断!一方面,这些年,面对老道头提出的怪诞恶搞要求,锤子一直咬牙坚持,期间,虽然吃点小亏,但收获也是有的,在经历禁身禁目禁言这些看似怪诞的恶搞后,锤子的言行举止,思维密度,分析问题的逻辑,都比同龄伙伴要强上许多,甚至比起成年人都不弱多少,特别是在心态心理上,他的思维行事已趋向成熟稳重。
看似怪诞的事情,端正态度坚持下去,才能看见另外一番风景。
锤子早两年,悄然便有了这成长的感悟,在与老道头交往中,又慢慢得到验证,怪诞恶搞过后是成长的收获,这也是锤子为何能不可理喻的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这些年,锤子常常被看似聪明的村人看作傻子,在村人的眼中,他开始变的怪诞,而与老道头的感情,则越靠越近,一位年仅十一二岁的孩童,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深山郊野,在师教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在个人心境上,锤子正在快速的成长。
相比那些要向老道头讨教,最后坚持不下逃避离开的人们,锤子时常感到惋惜,在面对他们的嘲笑鄙视之时,锤子又何尝不是叹息他们愚笨和可怜。
锤子曾经天真的向他们分享部分心得,但一个已经被认定是傻子的人,其言论,除了被进一步证明傻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让锤子的内心,慢慢变的沉默和自闭,锤子也慢慢有些理解老道头的处世之道。
数年相处,锤子便与老道头慢慢产生了近似牵拌的关系,然而此时,一块蓝宝石的出现,直接压在锤子心头,锤子似乎领悟到了老道头这次任务的深意,似乎是一件神奇宝物与亲蜜情宜,两者之间,如何决断取舍的考验!
问题折磨了锤子整整一个上午,直到肚子咕咕叫唤开始起义,锤子才哈哈大笑,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圈套,彻头彻尾的圈套,
一个人的贪欲,如果只是贪图小利,那这种人,可以断定,成就不了什么大事,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人们都会存有各自的底线和原则,但如若小利变成大利,这种情况下,能控制内心贪欲,就不容易了,不少世人会被大利所倾倒。
如若在大利面前,还能坚持自己的底线和原则,除非是特别倒霉的个例,否则,日后的成就,肯定不低。
再深入一步,如若在逐利和让利间,找到适应形势的平衡和变通,那此人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估量。
锤子毕竟年幼,当石头从玉石的小利转眼变成宝石的大利之时,不免有些翻船的迹象,毕竟活在这片穷苦的山村,一件宝物,卖掉变现成大笔银子,是致命的诱惑。
幸好,这得与失,赚与亏之间,经过数年的磨练,锤子已经深有体会,亏并非都是坏事,也许另有缘机,赚也只是暂时的赚,最后并非都是好事。
如果现在私吞了蓝宝石,锤子多年磨练的心境,就会出现一丝缝隙,这将直接影响锤子后半人生。
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让人利欲熏心的圈套,而设计这个圈套的老道头,其用意义所在,仍然是考验,就像之前的恶搞戏弄,有其深意,只是这次,花了本钱,但威力大了许多。
为了得到利益,冲破自己的原则,这不是成熟的表现,锤子不禁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好笑,不过能设计这等圈套,这老道头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么一把年纪,肯定把人心都琢磨透了。
难怪数十年过去,也不见谁人能从这老道头身上得到好处,吃亏的倒是比比皆是,
好吧,锤子收起笑脸,这看似恶搞其实是考验的任务,对锤子这个傻蛋来说,任务难度升级了,这也意味着,考验变得更加深入,同时也更加接近终点。
想通之后,锤子重拾信心,此时,咕咕叫唤的肚子,也开始激烈的抗议,不用多想,回家先行填饱肚子。
然而,未及到家门,只在村头,锤子便被一众村民围住,人群中,黑皮叔,蔡大娘,老匠头这几人,情绪尤为激动愤慨。
“锤子,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胖脸油光的蔡大娘脾气最是急燥,质疑的语气,质问的口吻。
“对,肯定是你这臭小子干的!”有人牵头,立刻便有一堆附和之人,脸上都挂着吃人的怒火。
“咋滴啦,蔡大娘?你这是?”锤子心里明白却装着糊涂!多年积累的厚脸皮,此刻正派上用场,皮笑肉不笑的卖着憨厚老实,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还敢说不是,你把我这钢锥弄成什么样了?”老匠头握着一根霍亮的铁棒,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铁棒跟着青筋绷涨的大手微微颤抖。
“就是,我这刀也是……”
“还有我这斧头……,”
“…这我的锄头……,……,…,你要是不赔偿一个新的给我,我~,我就跟你没完,我……。”
在扬着各式凶器的村民威喝下,锤子一脸的惊慌,当然,这是锤子故意假装出来的,面对一群的暴民,仍然保持一脸的淡定,那完全不符合一个孩童应有的表现。
当然,只表现出毫不知情和惊慌失措,仍然无法洗脱被怀疑的罪名,锤子若要顺利脱身,还要使用搅混水的招式。
“哇~,这千斤锤怎么凹了个口子,难道是用凿子凿的,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哇~大娘,您这菜刀明显是大锤砸崩了口,也不对,也可能是砍石头砍崩的,二叔,这石碾盘你怎么给凿裂了?要修碾齿也要慢慢来,您用这么大力干什么,诶呦,斧头中间的斧刃都崩开了,劈铁棍子上了吧?”锤子逐个端详暴民们手中的凶器,瞎话连遍的胡猜乱说。
似乎觉得锤子的话语有几份道理,立刻就有两人指着手上的物件相互质问起来,然而还未及问出结果,又一个人火急的插了进来,脸红脖子粗的与其中一人争执,接着又一有一人强势进入,如此,相争的势态迅速蔓延,原本都围着锤子的暴民,分散成三个五个挤对成小团。
锤子咿咿呀呀怪叫着从暴民中间穿过,对情绪激动的开口柔言安抚,对相对节制的则伺机点火扇风,没一柱香的工夫,锤子顺利的走出人群,留下一群相互猜疑相互怒怼的暴民。
片刻,锤子回到家中,从身上掏出几颗随手采摘的小红果,递给了正在玩竹马的五岁小妹,父亲此刻未在家中,定是上山砍收竹子去了,母亲则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餐,锤子还有一个大哥,长年在城中帮活,年关才会回来一次。
厨房飘出饭香,母亲快要忙完,锤子没有去往厨房帮忙,留在院中,把院角落处泡了两天的竹条捞了出来,在一个行架上凉干。
锤子的父亲和大哥都是竹编艺人,手艺从曾爷爷那辈起,开始一代代传承,大哥一直跟着父亲学习这门手艺,因为技艺娴熟,经人介绍在城中竹编作坊当熟手管事,按父亲的意思,是先让大哥了解竹编作坊的经营之法,为以后开办自家的作坊做准备。
父亲原本打算把锤子也培养成竹编艺人,兄弟两人同承祖艺,母亲却不赞成,虽说兄弟一起努力,容易成事,但兄弟以后毕竟要娶妻生子,总要分家,这将来家产怎么分?平分?对付出较多的孩子不公,按出力多少分吧,这出力多少又该如何衡量?家贫家富暂且不论,世俗常见,牵涉到分家产,兄弟成仇是常有的事。
正所谓老大就地接班,老二老三出山,女儿随婿嫁四方,按母亲的意见,既然老大已经接下家族的传承手艺,那就应该由老大把传承的继续发扬,老二老三,就要外出自谋生路,以免有偷奸耍滑的兄弟,留在家混吃混喝,最后啃老或者拖累老大。
从曾爷爷到父亲这辈,三代都是单传,兄弟分家的事就从未有过,也从未因此类事情有所担忧,对兄弟间如何和睦相处,如何分家立业,是否会产生矛盾,也不曾经历过,对于母亲提出的意见,父亲是个老实人,提不出更好的建议,也就默认了。
至于锤子如何谋生,父母也是忧心忡忡,由于祖上并无农地继承,继续留在村中也是有耕无田,要找个活计,要么上山伐木,要么下河捕鱼,要么制竹制石制陶,除此之外,再无它法,然而这些行当,当下村中每个行当,都已有两三人在做,已经饱和,于是村中的年轻人,到了一定年纪,基本都要外出寻求谋生手段。
有条件的人家,外出学文或习武是最好的选择,学文,最高成就可以金榜提名高官厚禄,最低也能混个记事文书,避开体力劳动的辛酸,而习武,高强者可参军护国威镇四方,稍弱者亦能押镖护院看守家门,这些有些身份和地位的人物。
其次,家族之中,有兄弟亲戚或有交往甚深的人脉朋友,能在城中寻到一些门路或空缺的职岗,联络安排之下,做个跟班或学徒,暂立身,再慢慢谋求发展。
再有,就是有一技在身,像锤子大哥那样,经人介绍或自己寻找,在那些靠手艺吃饭的作坊店铺,慢慢提升技能水平和工作职务,谋求较高的薪资,让生活过得更加舒适。
最后,若是上述条件都欠缺的,即使到了城里,也只能凭借苦劳做些跑腿搬运的粗活,运气好,可被聘作长工,有固定吃住的地方,运气不好,则东一家西一家,有一顿没一顿,煎熬残喘。
锤子父亲三代单传,血缘亲戚没几个,母亲,是邻村小户出身,条件也是有限,两族人中,能在城中立身的,也就锤子大哥一人,虽然不是寄人篱下,但也仅够容身,能够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
还好锤子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下外出闯荡,父母也怕锤子吃不了辛苦,便让锤子在家里多待两年。
午饭很快做好,米饭不多,锤子迅速扒完半碗米饭,加吃上两只红薯,随后拎起准备好的食盒出了门,父亲每次上山砍收竹子,如若午间未归,都是锤子送去午饭。
出了家门,锤子撒开双腿肆意奔跑,饭后未曾休息,立刻剧烈运动,可能引发肚痛?但对锤子来说,根本不存在,因为锤子根本就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