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球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把林一从过去的回忆里拉回来,她摇摇头,父亲离世都已经三年了,自己一想起跟父亲相关的事情,情绪还是会被拉扯着。
林一努力看向远方,不让眼底的眼泪落下。
“住进新家的第一天,新的开始,开心一点,林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可能有更坏的日子了,那么糟糕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林一,你可以的。”
一个人久了,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打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林一深呼吸了一下,将心底的浊气一点一点排出去。她看向打球的地方,那是S医院的员工宿舍球场,隐藏在香樟树的那一边,看不清人跑动的身影,就听到篮球有节奏的在地面上拍打的声音。
林一站直身子。
全新的生活从运动开始,以后每周试着坚持打篮球看看。
林一扎上马尾辫,换了身运动装,就冲到隔壁超市买了个篮球,兴冲冲来到S医院宿舍楼的球场上。
刚到球场,就看到围栏上写着“本球场仅限本院员工使用”,刚打起的兴致一下就被磨灭了。林一看了看里面,两个篮筐底下都站着人,一个有两对人在打比赛,一个篮筐下就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在玩投篮。
林一心想,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也太不甘心了。而且,球都买了,不能在这个场地玩,不是太亏了吗。林一试着壮着胆子走进球场,走到那个瘦高男生身边,问道:“喂,这个场地我能玩一会儿吗?”
起初,那个男生背对着林一,没有回话,只是专注在投篮。被无视的林一有一点点生气。
刚想再大声问一句,男生投出去的球撞到篮筐上,反弹回来,直冲向林一。林一本能地伸出右手接住了这个球。男生这才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女生。
林一把男生的球传了回去,男生稳稳地接住了这个球,好奇眼前的这个女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力道挺大的,球传得很扎实。
“喂,这个场地我能玩一会儿吗?”林一又问了一句。
男生看着林一,动了一下嘴唇,许久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又转身自己运球投篮去了。
林一得到允许后很是开心,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开始站在篮筐下熟悉球感。
中考篮球体育考试后,林一就没怎么摸过球,所以再次打球,篮球和篮筐还有和篮板的角度,林一都要重新熟悉一遍。
中考的时候,林一篮球考试是满分,全是靠练出来的,所以身体里的运动记忆还在。很快,林一就找回了手感,能够在各个角度,都能把篮球投进去。
好不容易手感好了,身体的体力却吃不消了,林一发现自己开始大喘气了,胸腔里的空气太稀薄,她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脸上的血液在发烫,汗湿透了T恤衫。
“太久没运动就不要玩这么剧烈,心脏受不了会容易猝死。”男生走过林一身边,低沉的声音让林一好像听到了死刑审判一样。林一抬起头想反驳,但还没喘过气来,那个男生就拿着球走出了球场。
林一看着男生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什么乌鸦嘴。”
只是林一没想到,这个乌鸦嘴的男生,却在每个周末都和她在篮球场偶遇。时间久了,林一也就习惯了这个男生的存在,就跟习惯空气一样。他们各自玩自己的球,除了偶尔球乱飞会顺手接一下,其他时间两个人就没交流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林一在这点上对这个不知名的男生倒是有点好感,她非常反感男生像个橡皮糖一样粘上来,尤其那些没有营养的搭讪的话,让她觉得很无趣。这样没有尬聊的空间,反而让她觉得更舒服。
时间从春天走入夏天,原本长袖的运动衫换成了短袖。男生露出胳膊的时候,林一才发现这个男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手上和腿上的肌肉线条明显,骨肉匀称,这让林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稍微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才发现,这个男生,还是属于那种算好看的类型。林一有点脸盲症,所以没有特点的脸在她眼里都没有太大辨识度,但这个男生有个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他的嘴唇有点厚,上嘴唇的唇峰有点翘起,有点像断桥的形状。打球的时候会紧抿着,肉嘟嘟的,莫名有点喜感。
林一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这引来男生询问的目光。
林一收住声,赶紧拿着球跑了。
那天之后,林一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男生肉嘟嘟的嘴唇,一想到就会想笑。
“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在那傻笑。”林尔看着坐在沙发上傻笑的林一,忍不住吐槽。
林一捂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刚笑了吗?”
“你笑了,还笑得很猥琐。”
“去去去,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林一伸了个懒腰,“你今天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林尔摆弄着盘子里的食材,“你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你都弄了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好吗,我都快饿死了。”林尔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在厨房捣鼓,到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弄好。
林一看着在厨房进进出出的林尔,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也爱下厨,林尔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厨房里捣鼓,两个人总爱研究菜谱,然后变着花样去弄出一桌美食,林一和母亲就坐等美食上桌。
父亲总说,会吃的人才是真的懂生活。可惜林一没有林尔那样的悟性,在吃的上面,林一向来不挑食,只要能吃饱肚子的,什么样的都可以。玉米地瓜是一顿,清水煮白面也是一顿。而林尔就遗传了父亲的厨艺天赋,别说西餐日料,连满汉全席都能做出来。
“你说你能把研究美食的这股劲儿用在工作上该多好。”林一坐到餐桌前,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忍不住感叹。
“你这才刚毕业,都已经换了三个工作,你真的也是有点厉害的。”
“那你这也不能全怪我,前面两个公司都倒闭了,我早点跑路也是应该的。”
林一叹了一口气,“现在工作形势都这么严峻了吗,还是你有毒,干一家倒一家。”
“我工作都七年了,也才第二份工作。你这工作才两个月就换了三份工作。”
林尔本科是学英语专业的,原本是要考研的,但没考上。苏梅让他回温州老家找个英语培训机构当讲师,干了没几天,林尔就忍不住给林一打电话。
“姐,我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在做的这个事情不是我想干的。”
“那你到杭州来吧,你学英语专业,这里有很多机会可以试试。”
“但是老妈那里……”
“你要明白,未来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要想的是你的生活,还有你未来孩子的生活。妈妈看到的世界就只有我们村那么大,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很多机会去看世界,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林一在父亲患病后很少跟林尔谈心,那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后来那些话,大概除了说给林尔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说句难听的,父亲已经走了,在老家那样的环境里,我们一辈子都会被人指点说‘没爸的孩子’,而且都会说爸是‘一个字’走的,我们在那里只会抬不起头。所以,林尔你来杭州吧,不能说我保证能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但我们可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姐会支持你,尽我所能去帮你。”
林一在装修房子的时候,其他地方都很简装,唯独厨房花了心思,她知道这是林尔的战场,要给林尔做好充足的装备。
林尔把碗筷放在林一面前,“行了,老姐,你这念叨的功夫都快赶上老妈了。”
“我答应你,现在这份工作我会争取干久一点,你就少操心了,好好当我的美食试吃员就好。”
“是我把你怂恿过来杭州工作的,你这天天这么换工作,被老妈知道了,还不骂死我。到时候又说是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
林尔解下围裙,倒上气泡水,“好了好了,我这从城西赶到城东来给你做一顿饭,我容易吗我。我们周末就不谈工作了,好好吃饭。这可是我用你新家厨房做的第一顿饭,来,干杯。”
林一举杯碰上。林尔笑着看着林一,“姐,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