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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光

走了一只老虎,又来了一匹头狼,雷因心里不禁一阵苦笑,这到底是福是祸,或者说只是换了死在另一个人手里而已?不过如果是她,那白哲和蒂雅就得救了,那也挺好的,死的只是自己一个而已。

帕拉丁拿着骑士剑,缓缓走到雷因面前,说:“你为什么不跟那个法师一起回镜湖,却参与到这场古老的战争中来?”

雷因这才知道,帕拉丁是接到了李维斯的求救才到这里来的,李维斯果然是好样的!

雷因心里涌过一股暖意,知道李维斯没有放弃他们,之后再遇到他要向他道歉才行。

雷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坐着,惨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脑子坏了吧,所以才会不自量力地想要去救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

帕拉丁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一眼,似乎要把他看透。

雷因无所畏惧地看着这个强大无比的女圣骑士,坦然地和她对视。如果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畏惧。

帕拉丁沉默了一会,说:“跟我走。”

雷因奇怪地问道:“去哪?”

帕拉丁转过身,说:“光明神殿。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雷因扶着墙站起来,说:“你不是要杀了我吗?”

帕拉丁背对着他,说:“我会让神殿对你进行审判,如果你真的有罪,你将受到神圣的制裁。快走,否则这里就是你此生的归宿。”

雷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即动手,但是她这种“你有罪”的态度还是让他非常不爽,如果不是因为不是她的对手,他现在就要出言抗议了。然而他没有实力说那种话,这时候他甚至连有异议的权力都没有。

于是他沉默,他不想跟她走,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凭空产生的理由去接受所谓的“审判”。他没动,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无声的抗议。他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他就这么做了。

帕拉丁背对着雷因,等着那跟随上来的行动声音。

她没等到。

耳边只有一旁如火如荼的战场发出的吵杂声,怒吼声,惨叫声。

背后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你确定不跟我走?”

她的声音如同寒冬的风,冰冷,无情。

“我没有罪,我不需要接受所谓的审判。”

雷因心里一片惶恐,那是对死亡将至的本能的惶恐,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但是他意志坚定,他不愿意做的事,神也无法强迫他。面对刚才的魔法师的死亡威胁,他没有屈服,这次也不会。死亡固然可怕,可是他更害怕失去了自己。

风吹动帕拉丁的头发,她缓缓回过身来,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等等!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帕拉丁没想到这人临死之前居然还有心思问问题。她皱了一下眉,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雷因呼了一口气,忍住对帕拉丁身上散发的巨大压迫的恐惧,说:“光明神殿是正义的代表吧,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你们的正义,我只感到了暴戾和残酷,强权和独裁。”

帕拉丁微眯着眼,冷冷地看着雷因,她看得到他身上几不可见的颤抖,他听得见他心脏不安的恐惧地跳动,但是他依然说出了他大逆不道的话语,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种勇气。

帕拉丁冷漠,坚定地说:“对于黑暗与邪恶,光明从不仁慈。”

雷因轻轻握紧发抖的手,说:“我不知道我哪来的罪过,我一直勤勤恳恳生活,规规矩矩过日,如果有与生俱来的黑暗,那也不是我的选择。被黑暗的命运笼罩,我只是一只等待救援的羔羊,不是犯罪的豺狼。”

“如果我身怀邪恶,既然你是光明的代表,为何不把我的黑暗照亮?”

帕拉丁听完雷因的责问,心里突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她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闪烁。她看着雷因那双即使身处绝对的险境依然清澈漆黑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白哲一手摸着晕眩的头回过神来,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一个身上铠甲发着神圣的微光的光明骑士,正对着在发问后沉默的雷因。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帕拉丁对自己的一时失态感到愤怒,但她又不能把这愤怒表现出来,那将是她信仰动摇的佐证。她的手紧紧握着挂在腰侧的骑士剑柄,用坚定不移的姿态说:“我说了,带你回光明神殿后,自然会有公平的判决!”

雷因摇摇头,说:“这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我一个孱弱的平民,在强大无比的你面前,只有卑微地屈服一途。”

帕拉丁说:“我没有要你屈服。我只问你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雷因露出一丝惨笑,说:“我走不走有什么区别,光明神殿给了你生杀予夺的权力,你可以置我于死地,回到神殿我又会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死而已。至少我可以选择死在哪里吧?”

帕拉丁有些生气了,她对这个人感到了不耐烦,因为从来没人敢这样忤逆她,她眼里露出了杀意,说:“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雷因静静计算着远方靠近的距离,笑了,说:“你听不见别人的话,也无法给别人指引,被愤怒和杀意控制的你,心里何尝不是藏着一只黑暗的野兽呢?”

“你?!!”

帕拉丁被雷因的无端指责气得脸颊通红,就在这时候,一声咆哮突然响起。

“吼——”

一道黑影从雷因身后扑来,雷因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迅速低下了身子,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

扑来的正是那只迷路的剑齿虎,“军刀”,它没有扑中雷因,直往前扑去,正好扑在因为愤怒而失去注意力的帕拉丁身上。

帕拉丁猝不及防,被军刀扑中,一人一虎同时往破碎的塔楼下坠落。

“吼——”剑齿虎军刀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哀嚎。

“快走!”雷因一手扶起昏迷不醒的蒂雅,让刚回过神来的白哲架着蒂雅的另一只手,说,“趁她还没追上来,快走!”

白哲看着眼前电光石火间发生的变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本能地架着蒂雅,听从指令一起带着蒂雅走下破碎的塔楼。

帕拉丁被军刀扑倒,往着五十多米的城墙坠落,当她从愤怒中回归到现实,她看清了攻击她的生物,只是一头剑齿虎而已。如果不是雷因刚才说的话,动摇了她的心,她不会被这一只这种级别的魔兽给扑倒。雷因说她心中也藏有一头黑暗的野兽,这让她感到愤怒。而真正让她难过的是,这只剑齿虎真的有如那心中的野兽一般,让她久违地去叩问那早已如同钢铁一般的心。

从小在光明神殿长大,一直被培养成为守护光明,或者说光明神殿而战的神殿骑士,一直到最后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光之圣骑士,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和机场有过动摇。

神殿的修女告诉她,光明神殿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理人,神殿的信徒是光明的使者。

神殿的祭司告诉她,听从教皇的指令,他的话就是天音,是神的意志。

守护光明神殿,就是守护人类避免被黑暗和邪恶吞噬。

信仰光明女神,顺从光明神殿,是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她从未怀疑过,并努力成为了光明神殿最强大的守护者——圣骑士。

这是她一生的荣耀和光辉,她以此为荣,所有的修女,祭司,教主,都以此为荣。

她一直坚信着,自己就是光明的化身,光之圣骑士帕拉丁。

可是今天,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却直直地用言语刺开了她的心灵。她第一次去询问自己——我的心里是否也潜藏着一只黑暗的野兽。

风从耳边掠过,上方的剑齿虎在半空嘶吼着。它不是她担心的存在,她一挥手,军刀就被拔落一边。

帕拉丁身后的光翼张开,在坠落到地面之前,她漂浮了起来。

漂浮在古老的镜城城墙下,帕拉丁仰望上方,那里有一个她此次的目标所在。

她第一次没有立即去抓捕他的冲动,就好像,她突然发现自己需要想一想。

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看一看自己的内心,被什么动摇了。

然而身边的人并没有这样的顺应她的想法——几个霸国的不死士兵看到一个浑身散发着光的存在,一开始他们有些警惕,在一个不死头目的驱使下,他们将她当成了镜城一方的敌人,嘶吼着扑了上去。

帕拉丁扭头看着那些被黑暗力量笼罩的不死士兵,它们邪恶而丑陋,它们愚昧而残忍。

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不死生物,帕拉丁眼里的迷茫突然散去。

她此时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是光明神殿的骑士,我是光明的化身,正义的意志,所有的邪恶和黑暗,都要统统驱散!”

帕拉丁抽出了圣骑士剑,坚定不移地迎朝霸国的不死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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