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中的环境有些熟悉,还是那列内饰豪华的城际动车。系着领结戴着小帽,穿着一身职业短裙的年轻乘务员,手里托着一杯咖啡稳稳地在车厢内走过,微笑着送到了一位男乘客的面前。
注意到了闺蜜目光中的一丝羡慕,夏雪芸微微一笑,略一抬手,唤住了正从身边经过的乘务员,客气的说道
“你好,请给我们拿两杯咖啡,谢谢。”
“好的,一共三十…收您五十,请稍等一下。”
看着乘务员走过去之后,徐婧才忍不住惊喜和抱怨的转头说道
“好贵呀!咱俩都带水了,还买它干嘛?”
“穷家富路么。都坐好几回了,以后恐怕也没多少机会再坐这趟车了,喝一次尝尝呗。”
“唉,说的也是。以后我自己来回的话,可能也不坐这趟车了,票价也比普通快车贵了一倍。”
“那还省了一半的时间呢。而且这趟车的环境多好啊,没有讨厌的烟味,也没有喧闹的噪音,还可以稳稳当当的看会儿书。”
“说的也是,你这回看的是什么书呀?‘古竹书纪年辑证’?这是什么玩意?”
“也是一本涉及到先秦历史的学术资料,可以简称‘竹书纪年’。从准确性上来说,它比‘史记’更靠谱一点儿。我只是重温一下某些内容,因为…”
“打扰一下,这是您要的两杯咖啡…这是找您的二十,请您收好。”
乘务员转身离去之后,徐婧迫不及待的端起自己的咖啡,用嘴唇一下一下试着温度。夏雪芸则捏着小塑料勺子,轻轻地搅拌起来。等徐婧砸吧着舌头感慨了几句之后,才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问道
“你那个论文还没写完吗?这都过了半年多了,还差什么呀?”
“呵呵,我都还没开始写呢,上哪儿写完去啊?这才半年的时间,资料都还没准备好呢。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这几个月我查找了许多先秦的文字资料,从史传类的那几本‘春秋’、‘国语’、‘世本’、‘竹书纪年’、‘穆天子传’等等,到方术类的‘山海经’和‘周易’,再到‘诗经’和‘周礼’,以及诸子百家的各种学说子集,加上近代学者们的相关论著…
最主要、也最费时间的,反倒是查找那些考古资料。只有通过近现代的考古资料,才能去判断那些流传下来的经史子集,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啊。
至于论文么,我现在初步捋顺了,龙的形象从一个部落图腾、逐步演变为华夏图腾的整个过程。也能够从多种角度来解释龙与蚕之间,从内至外的各种相似性。
甚至,我还推演了从‘玉龙’和‘玉猪龙’这两个原始形象,经过了‘殷商玉龙’和‘战国龙纹玉璧’的‘二龙合一’历程,发展到秦汉时期龙形象的多样化阶段,又最终分类定性的回归到‘唯一正统’的形象上来…”
“哎呀,这都嘛跟嘛呀?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呀?”
“就是说,从生物的角度来讲,蚕是不是一种柔弱的虫子?它们对人类完全无害,对不对?”
“对呀,我一根指头就能戳死它吧?就这一点,就跟龙完全不同啊?传说中的龙可是强大的象征!”
“没错,‘强大’的确是它在传说中的特点之一。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其他的特点么?再说几个,看看现在的人们跟古人比起来,对龙的认识和印象有什么不同。”
“好哇,让我想想…嗯,龙应该是会飞的,能腾云驾雾。龙应该很大,而且很厉害。还有,它很稀少、也很神秘。哦对了,我还知道龙的血应该是黄色的吧?我好像听过‘龙血玄黄’这句话呢,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了。”
“那是‘周易’中的一句卦辞。‘龙血玄黄’,古人当然知道虫子的血不是红的。除了这些,你还能想到其他的么?比如说,它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这可说不准,神话故事里的龙,有时候是好的、有时候是坏的。总的来说,好像咱们汉民族还是很喜欢它的吧?而且跟西方神话里的龙比较起来,咱们中国的龙还是挺善良的。嘻嘻,因为西方故事里几乎都是恶龙。”
“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从古至今,中原王朝对龙都是很崇拜的。留下的各种传说中,龙都是强大、富有、神秘、和善良的。只有饱受中原王朝欺压的其他民族,民间传说中才会出现恶龙的形象。”
“哈哈,我明白了!是因为从秦始皇以后,每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都把龙当做皇室和王权的象征了吧?周围的其他民族,自然痛恨象征中原王朝的龙了,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啊。哈哈…”
“没错!自从嬴政统一六国、自称‘祖龙’开始,龙就渐渐变成了中原政权专属的文化图腾。许多负面传说,也都是从这以后才陆续出现的。从文化角度查证的结果,就是在秦汉之前,古人对龙的印象是善良、美好、富足、强大和神秘,再加上可以豢养和食用。
这些就是各种先秦典籍中,古人对龙的最初印象,也是龙这个虚构生物的原始内在品质。龙山、龙玉、龙马、龙草,甚至许多人起名子都用个龙字,先秦古人把一切美好和强大的事物都往龙的身上靠,正是出于对这些内在品质的印象。”
“哦,那我还是不明白,这跟蚕有什么关系?就从‘蚕的弱小’和‘龙的强大’来说,这俩就完全不同啊?”
“是啊,这也是迄今为止,无数聪明才智之辈,都没能把蚕跟龙联系到一起的根本原因。‘蚕的柔弱和无害’并非是对应‘龙的强大’,而是对应‘善良’这项特点啊。‘蚕的价值’才是它强大的那一面!”
“价值?蚕有什么价值?很贵么?啊!你是说丝绸?”
“是啊。从经济角度来讲,能够生产出丝绸的蚕,象征着财富与地位,意味着强大和富足,也代表着美好的生活和幸福的希望。‘男耕女织’中的纺织,虽然不仅限于丝绸,但养蚕缫丝也占了很大的比重,是古语‘丰衣足食’中的半边天。
而且,在华夏大地上出现统一政权之前,率先掌握了养蚕缫丝技术的民族或者势力,必然会千方百计的保守这个能带来财富的秘密,所以这个技术对外人来说,也必然是神秘的。”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是抛开表面形象,仅从它们的内涵上做对比分析的吧?我觉得很有道理,蚕的强大并不是来自于它的本体生物,而是它的价值和地位啊!
我听说不管哪个朝代的皇后们,每年都要亲自参加什么‘亲蚕’活动,应该是一种祭祀仪式吧?好像皇帝们也有祈求丰收的仪式,合起来正是对‘丰衣足食’的期望啊!反正在古代,蚕的地位确实挺高的。”
“嗯,不过这已经是蚕和龙分开之后的事儿了。当那两种能吐丝结茧的虫子,以蚕的名字重新进入到人们的视野之后,龙就开始变成了一种传说。”
“那太可惜了,难道当初那个创造了龙的村子,所有人都死光了?后来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么?”
“当然不是,掌握这个技术只会让他们更强大,很快就从一个村子发展成了一个部落,甚至后来主宰了那个地区的部落联盟。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死光了呢?
‘左氏春秋’中的昭公二十九年,提到上古的帝舜时期有个‘豢龙氏’,夏朝的孔甲时期还有个‘御龙氏’,都是会‘养龙’和‘食龙’的。不过,他们应该只是偶然了解,并且泄露了一部分秘密的外人,并非是那个龙图腾的部落。
已经破译的殷商甲骨文中,提到了武丁时期两次讨伐‘龙方’的记载。这个‘龙方’应该才是那个以龙为图腾的部落,直到武丁时期之前,他们都还保持着一个完整的建制。
后来,这个势力虽然被殷商彻底摧毁了,可他们的人却没有死绝。随着‘武王伐纣’,他们又从商朝人变成了周朝人。直到‘秦灭六国、一统天下’时,应该还有了解龙与蚕的秘密,知道二者关系的人活着。”
“啊?那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呢?”
“因为他们都成了亡国之民啊。或者说,是亡国之奴。从甲骨文资料上来看,从武丁时期那两次讨伐之后,就再也没有‘龙方’的记载了。
而且,从考古挖掘的遗址分布图来看,商朝中后期的遗址分布范围,已经与红山文化势力范围接壤,甚至有部分重叠了。这说明‘崇龙尚玉’的红山文明,应该臣服或者灭亡于武丁盛世的殷商王朝了。”
“哦,是这样啊。唉?你不是说掌握养蚕技术,就代表了富足和强大么?这样的话,那个什么‘红山文明’应该很强才对呀,怎么会被商朝灭了呢?”
“呵呵,因为殷商同样也掌握了养蚕缫丝技术啊。从我…从黄帝时期,嫘祖把养蚕缫丝技术传入中原以后,蚕就不再是龙了,中原地区从此也开始了养蚕。
丝绸制成的、有着精美刺绣的服装就是‘华’!黄帝后裔的大禹之子,叫做‘启’的人开创了‘夏’这个世袭制的王朝。因此,拥有精美服装的夏朝,就被称之为‘华夏’。”
“老天!原来‘华夏’一词是这么来的,‘华’就是那些精美的丝绸刺绣制成的衣服?丝绸可是从蚕那里获取的,而蚕就是龙!难怪我们自称‘华夏儿女’和‘龙的传人’!”
“唉,就算是吧。毕竟血脉里,确实还有那么一丝联系。而且,因为夏启本族的部落,正处于整个王朝的中心,占据了‘四海之内’最富饶的平原,所以在周围的其他势力眼中,又是‘诸邦环绕、国中之国’…”
“中国!这不就是‘中国’吗?原来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呀?”
“不,当时可没有‘中国’这个称呼。不过这个观念应该是从夏朝开始的,就是此时产生了‘以中为首、以中为尊’的观念。”
“哦,先别说这个了,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呢。那为什么商朝要去打他们呀,夏朝不是更早么?为什么夏朝不去打那个什么‘红山文明’啊?
还有啊,他们成了亡国奴以后,为什么不解释龙和蚕的关系呢?后来不是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么?而且他们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一直活着啊?”
“唉,具体说起来挺复杂的,你知道古希腊的城邦制吧?包括斯巴达和雅典在内的上百个城邦,既有共同点又有独特性,它们共同组成了古希腊这个整体,指的就是这片土地上许多势力文明的联合体。‘夏’就有点儿类似于这种模式,它其实也是一个联合政权的称谓。
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的‘夏’是以占据中心位置,并且在许多方面最强大的一个势力做为领袖,延续了‘五帝时期’的技术与文化共享,保持了各势力成员的军事与内政独立,只是废除了以前各方势力争夺‘领导人’的模式,以‘世袭’方式固定了‘领袖’的‘多民族和平共处’模式。
这个最强大的势力,就是黄帝一族的后裔。这种政体其实就是‘五帝时期’,中原大地上‘多民族共处’模式的延续,只是固定了‘领导人’的所在势力,同时也确立了一个称谓。”
“多民族和平共处?咱们中国也有古希腊那样的城邦制?哈哈,太神奇了!这就是所谓的夏朝么?”
“对,这就是‘夏’,历史上称之为夏朝。但事实上,它并不是个大统一的政权。所谓的城邦制就是自治下的‘和平共处’与‘平等对话’,也是多民族碰撞与融合,必然要经历的一步。
而咱们中国的历史上,却从未记载过这个阶段,不是很奇怪么?从古至今、乃至未来,每个民族从独立走向融合或者灭亡,这都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对呀,我记得上个星期,你还跟我讲过这个问题来着。还拿咱们中国的各民族,以及全世界的国家当例子…”
“是啊,我是说在遥远的将来,整个地球上将不会再有国家的概念,各地区各民族互相融合,形成统一的整体。在那之前,像这样国与国之间互相独立、又彼此合作,建立了联合国,又确立了五个常任理事国,各个国家通过联合国达成一定的约束和共识。
这种模式,就很像‘夏’的政权,不过‘夏’只有一个‘常任理事国’。而在联合国建立之前,其实就是‘五帝时期’的模式,强国争霸、战乱不休。”
“这些都是书上说的?”
“当然不是啦,傻丫头。这些都是我通过各种资料,自己推断出来的一种理论啊,并不是学术界认可的结论。所以你不要到处去说,免得被别人笑话。”
“哦,那将来你的论文发表之后,是不是就能被认可啦?”
“呵呵,就算发表了论文,也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假设啊。要想获得认可,必须要有更充分的证据。不过,有了方向之后,就能有的放矢的去寻找证据了。
不会再像刻有甲骨文的龟甲兽骨、被当做药材使用那样,珍宝放在眼前也不自知了。而且未来,那些考古学家们也有了努力的方向,就不要再去寻找大统一的‘夏朝’了。同一时期的不同地域,出现许多不同文明的遗迹,那才是‘夏’本来就该有的样子啊。”
“噢,原来论文的意义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是为了出名呢。”
“你呀,就想着出名。学术研究的价值是要靠时间去证明的,它的意义可不是出名这么肤浅…”
夏雪芸扑哧一笑,把之前聊天过程中一口一口喝空的咖啡杯推到旁边,继续说道
“所以夏朝期间,崇龙尚玉的红山文明还是比较安全的。只是它固步自封,仅仅守在那两种蚕的原产地,也不去扩张和发展,直到殷商的崛起。
商族其实与夏启一脉在血缘上很近,因为它取代了对方的领土和地位之后,并没有遭到其他各方势力的强烈反抗和质疑。各方势力又认同了商族的领导地位,象征性的朝它纳贡。
这个时候,‘夏’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再被人提起了。然而,商族在吞并和驱逐夏启部落的过程中,尝到了扩张领土带来的好处,他们不再满足于这种‘城邦制’的联合体模式了。
仅仅名义上的尊崇和形式上的朝贡,已经不能满足商族人口发展、导致的对于领土的需求。所以从中后期开始,商族就开始陆续吞并周围一些弱小的势力文明。不是臣服与融合,就是驱逐与毁灭。
一开始的进展并不顺利,直到武丁时期,外交和武力双管齐下,军事讨伐与政治联姻互相配合,这才打开了局面,使商族的疯狂扩张变得势不可挡。”
“所以那个什么‘龙方’,就是创造出龙的那个文明,也是这个时期被商朝灭了是吗?”
“应该是吧。甲骨文上的‘方’就是指势力,或者叫民族也行。商族称自己就是‘商方’或者‘殷方’,所以‘龙方’就可以叫‘龙势力’或者‘龙族’。他们被迫融入了商族之中,不管是以奴隶的身份,还是臣民的身份。
总之,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龙族’或者‘龙势力’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把龙与蚕的秘密宣告出来,或许是因为仇恨和屈辱,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有可能是来自商族的压迫与禁止。
到底是何种原因,受限于当时的文字,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这个问题,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等等,难道一点都猜不出来么?”
“嗯?我不是说了么?有很多种可能的猜测呀,只是不能确定哪一个是真实情况而已。在我看来,这些都有可能。”
“哦,那有没有可能,他们都死光了呢?我记得商朝是大量使用人殉的啊,会经常杀掉许多奴隶陪葬的吧?会不会是‘龙族’的奴隶,都被当做人殉杀光了?”
“不会!别忘了,这个文明不仅‘崇龙’而且还‘尚玉’。从夏商周一直到如今,玉文化也跟龙文化一样延续了下来。在数千年前的原始社会,‘龙族’就能雕琢出精美的玉器,这种技术人才必然不少,而且决不会被当做普通奴隶那样随便杀掉。
因为殷商一族也喜欢玉啊!考古出土的‘殷商玉龙’应该就是‘龙族’后人的杰作。而且从这时开始,最初的两种玉龙形象就开始发生了融合。就像两个民族的融合一样,去芜存菁、扬长避短,求同舍异、合二为一。而且,在此之上还增加了细节的深化。
红山文化中的两种‘玉龙’融合成为‘殷商玉龙’,首先就是头部的合二为一。‘殷商玉龙’头上的‘双角’既有‘玉猪龙’头顶分叉凸起的特点,又形如‘玉龙’的‘马鬃’。同时还用张开的嘴巴和四颗门齿,代替了两种红山玉龙不同的嘴部特征,弱化了两种形象之间的差异。
那四颗门齿应该也是来自于对蚕的细致观察,蚕头部的口器旁边,恰恰就长有四个‘触肢’。对于没有现代生物学知识的古人来讲,蚕虫那粉红色的头部,更像是突出来的嘴巴,吃东西时蠕动的那四个‘触肢’,恰如两对儿尖牙。
此外,‘殷商玉龙’不仅在头部进行了第二次创作,在体表特征上也同样融合了两种蚕的特点,并且与红山玉龙的‘马头’和‘猪嘴’的创作方式如出一辙。柞蚕体表特征最明显的,就是背脊中间那条颜色不同的中线,而桑蚕最明显的是规则的体节纹路、表皮褶皱和一排黑色的气门。
‘殷商玉龙’还是本着把两种蚕的特征、融合到一起的目的,同时兼顾了柞蚕的‘中线’和桑蚕的‘褶皱’。它采用了一种‘相似移植’的方式,给龙的躯体加上了一条‘背鬃’,以及体表的‘花纹’或者叫‘鳞片’…”
“停停停,你说的这些我就更不懂了。什么叫‘二次创作’?又什么‘相似移植’,都是什么意思啊?”
“唉,你没见过这些出土文物,当然听不太明白了。正好这次回去,我准备再去一趟国博,出国之前拍摄一些照片,你不妨跟我一起去吧?见到那些实物,再听我的解说你就明白了。”
“好哇,说实话我还没去过国家博物馆呢,首博倒是去过两次,嘻嘻。”
“那是因为你更喜欢艺术啊。至于‘二次创作’,就是‘龙族’融入到商族之后,把本族原有的两种龙形象融合到一起,又深化创作出一种‘合二为一’的龙形象。
这个过程从‘殷商玉龙’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东周时期的‘战国龙纹玉璧’阶段。直到秦朝青铜器上的龙纹图案,才最终确定了延续至今的龙形象。在此之前,创作的依据都是‘相似移植’。
这种‘相似移植’的创作方式,跟学术界普遍认为的‘融合观点’不同。从最早的红山文化两种玉龙开始,其头部造型确实分别参考了野猪和野马,但这两个特点却分别是以那两种蚕作为依据的,只是取了野猪和野马头部的‘像’,用来对应两种蚕头部的‘形’。
关键区别就在于这种‘移植’是具有‘参照物’的,被‘移植’过来的部位形象,要与‘参照物’同部位的外观或者内在特点相似才行。”
“参照物?你是说蚕么?”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秦汉之前龙形象的那些外观特点都是怎么来的?凭空想象还是东拼西凑?创作的依据何在啊?为什么就是‘尔雅翼’中所说的‘角似鹿、鳞似鱼、爪似鹰、项似蛇…’之类的?为什么不是‘头似鹰、躯似虎、尾似狼’之类的?”
“哦,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啊,那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呀,那是秦汉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我断定,了解龙与蚕之间关系的人,只传承到了秦朝那短短的大一统期间。秦朝的出土文物上,龙形象还是很接近‘战国龙纹’的。而到了汉朝,就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形象了。
什么鸟翅、长须、牛尾和虎爪之类的,把各种动物的特点东拼西凑。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让龙的形象更加‘丰富’和‘好看’。这已经纯粹是从审美的观点出发了,呵呵。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失去了‘参照物’!没有了‘参照物’,人们的想象力开始任意发挥,同时也不能再产生一个权威,站出来说‘这些都是错的’。
所以,各种版本的龙形象、互相冲突和陆续妥协的结果,就是把秦朝之前的龙形象、认为是‘正统的龙’或者叫‘祖龙’。而其他各种形象,要么是龙的‘变种’、是其他种类的龙,要么就是宋明以后,所谓的‘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了…”
此时车厢内响起了提示广播,夏雪芸转头看到窗外渐渐出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目光中带着一丝惆怅,淡淡的说道
“快到站了。剩下的内容,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