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服务员端菜上来的嘎吱嘎吱声，没多会就上满了一桌子的菜，王悦一边夹起一片爆炒牛百叶，愤愤不平的说道，“物资集团之前的账期也就三个月左右，但听说刚刚下了文，现在账期要延长到6个月，他们倒是说的轻巧，什么就是延长两三个月，完全不考虑我们压在里面的钱，现在各家供应商都炸锅了。”
肖云没动过筷子，一直专注听着，“六个月，那是挺久的，你们供应商怎么不提意见啊？”
王悦撇了撇嘴，半是自谦半是不满，“大家伙私底下倒是意见不断，但你看我们这些小厂，我家那个算大的了，其他的更是小打小闹，人家压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在露天遮阳伞下吃饭的工人们大呼小叫的退回大厅，过了好一小会，才回复安静，只剩下“滴答滴答”的雨声。肖云夹了一块水晶鸡，一边问，“这边吃饭的大多是你们厂的工人吧，你们供应给物资集团的钢材，他们有别的渠道拿到吗？”
王悦心里纳闷，不过这些问题虽然突兀，但也不算什么机密，“整个清河市的钢材加工的厂子都在这附近啦，物资集团如果要找别的渠道进货，那就得从清河之外的厂去找了。”过了一会，可能又觉得刚刚的话题有点敏感了，又问道，“对了，你们不是说和物资集团有业务关系，想了解他们的状况吗，问这些干啥”
初见王悦的时候，只是隐隐觉得有可能从供应商着手打通物资集团的信贷业务，现在，刚开始的想法就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一般，正在肖云脑海里生根发芽，喝了口茶水平抑住自己的心情后，肖云抬起头盯着王悦，尽量让她看得到自己诚恳的表情，“我们和物资集团正在谈的方案，和咱们供应商有莫大的关联，我们打算说服他们使用商业承兑汇票来结算账款。”
见王悦一脸茫然，肖云又朝赵依凡打了个眼色，怎么深入浅出的把术语解释明白，赵依凡比他要拿手，“你们和物资集团结算货款，六个月的账期，也就是说发货六个月后才付款给你们，这是一种商业信用；但是，如果我们批一笔商业票据的授信额度给到物资集团，那么他们就可以在收到货的时候，将应该结算的货款以商业票据的形式支付给你们。”
王悦不以为然的说，“拿到商业票据，对于我们也没啥好处吧？又不能当钱使。”
赵依凡赶紧补充到，“普通的商业承兑票据确实只是一种凭证，假如物资集团开出六个月的商业承兑票据给你们，承诺六个月后将按票据金额付款给持票人，大概和你们现在的结算也差不多，区别只是是给了你们一张票据，将商业信用凭证化。”说到这里，赵依凡故意停顿了两秒，“但是，假如我们给了物资集团一个商票保贴的额度，那么，你们这些持有票据的商户，就可以在持有票据期间，将票据转让给银行，直接获得现金。当然了，需要支付一定的利息。”
王悦一边听着，一边把一块鱼肉送到嘴边，“听起来对我们有帮助，不过这些你们应该和物资集团谈，和我们说用处不大吧”
“不，用处很大。”肖云端起茶杯，做了个碰杯的姿态，“商业社会里，任何人做任何事情，一定需要一个理由或者动机，我们即使批了商业承兑汇票额度给物资集团，他们也不见得会采用，他们合作银行那么多，我相信其他银行早就给过他们这个方案了。但是，是否开出商票，主要看你们这些供应商的诉求，你们如果不闹上一闹，他们不会自己给自己加活干的。”
王悦一口鱼肉差点从嘴里掉出来，赶紧把鱼肉囫囵吞了下去之后，难以置信的看着肖云，“肖总，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但好歹一起吃饭，那就是拿你们当朋友，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听你这意思，现在要推动你们的业务，然后让我去闹，你不把我当朋友也成，别把我当傻子好不？”
王悦的反应仿佛在肖云的预料之中一样，“不是让你去闹，是让你联系一批供应商再去闹。”
这会，不单是王悦，就连赵依凡也不知道肖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她尴尬的给王悦续上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肖云，仿佛在催促他快点把话说明白，王悦则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两人知道肖云有话要接着说，停下来只是在卖弄效果，但偏偏又忍不住想知道肖云的安排。
肖云正用公筷慢条斯理的扯着粉丝膏蟹里的粉丝，仿佛要将里面的千丝百结捋明白，见目的已经达到，再卖关子就过了，赶紧说，“王小姐，你是聪明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让你们去闹，目的确实是推动商票保贴业务的开展。物资集团是老国企，他们首要的需求就是稳定，出现群体性事件是他们绝对无法允许的，开展商票结算业务对他们来说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就是缺少一个开展的动机，你们去闹事，其实就是推他们一把。”
自己的意图已经挑明，肖云突然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毕竟刚才一直在问王悦问题，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没怎么吃东西，赶紧把王悦面前的清蒸桂花鱼转过来，王悦说，“搞那么多事，我们能有啥好处，就为了在结算的时候能拿到一张商业票据？”
肖云心想，这姑娘表面大大咧咧，性格直来直去，但毕竟一直跟着家里做生意，终归很有生意头脑，和这样的人合作虽然算计的比较累，但只要把利害得失说明白，往往合作的更好，就嘿嘿笑道，“咱们先说风险，这么闹物资集团肯定会不爽，但只要把握个度，不闹的太出格，不会影响你们继续供货的，毕竟如果钢材这一项如果把你们全换掉，就得在清河市外找新的供应商，一来太麻烦，二来影响到清河的就业稳定，作为市属国企，他们能这么干？”
王悦没吭声，心里正盘算着，又听到肖云接着说，“接下来就是王小姐关心的重点了，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各个供应商各自去银行贷款的话，银行基于风险收益的评估，即使能贷给你们，利率也不会很低，但以后结算如果用了商票，商票用的是物资集团的信誉，如果再需要资金周转的话，用商票来贷款，利率就大大降低了。”
见王悦还是没搭话，而且脸上又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肖云心里打起小鼓，这小妮子果真不傻，看来得再给点真东西，“刚才那些，我相信王小姐用来说服其他供应商足够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家一样家大业大，不差钱。另外呢，以后如果物资集团真的用商票结算了，您在我们银行这边，可以享用最快捷的服务，以及最低的商票贴现利率，王悦你别急，听我说完，这个不是空话，我们给到你的条件会和其他商票的持有人不一样，到时候你们准备一些资金，其他商户的票也转让给你，你再来我们银行贴出来，你就名正言顺成了我们银行的总代理商了。”
说着又把筷子把桌子上一拍，力度拿捏的是刚刚好，既起到惊堂木的音效，又不至于太无礼，“你刚刚不是说干实业又累又不赚钱吗，这个既不耽误你们做实业，又开拓了一项新业务嘛，和炒房也差不多，这是炒商票赚差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