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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燕京行(1)

……牛车在驿道上缓慢地滚动着,车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单调声响。故乡渐渐地被抛在后面了。

北国的春天,照例总是姗姗来迟。荒芜的原野上,常常是几十里没有人烟,也不见一点青绿,一切是这样的凄凉,这样的冷落。

牛车在驿道上继续缓缓前行。刘汉挥舞着手里的长鞭,不时爆出“啪,啪”的响声,催促那毫不性急的牛迈开步子赶路。车篷下面坐着两个年轻人:辛弃疾和党怀英。

辛弃疾今年已经十五岁。三年前,塾师刘瞻又一次赴燕京(今北京市)赶考,辛赞看没有适当的老师,又怕辛弃疾再“闯祸”,就叫刘汉送他回老家四风闸就读了。去年,他和年长六岁的党怀英在济南府举行的乡试中,都中了举。现在,他们两人又同车去燕京,参加三年一度的进士考试。

两个人都不说话。党怀英在默默背诵着儒家的经书,辛弃疾却在眺望着原野。辛弃疾本不想参加这次考试,刘汉跟他说,要实现杀贼的雄心壮志,就得摸清敌人的虚实,而到敌人京城去应试,正是这样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也记得,《孙子兵法》上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话。因此他终于听从了刘汉的劝告,踏上了前往燕京的漫长旅程。

正午时分,牛车在一个小小的村落边停了下来。刘汉带着辛弃疾、党怀英两人进村去找点热水吃干粮。出现在眼前的村民都是骨瘦如柴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几乎看不到一个青壮年。他们用冷漠的眼色望着这三个陌生的不速之客,冷漠之中还带有几分猜疑甚至敌意。

“有热水吗?”刘汉一连问了几家,回答他的只是沉默和摇头。

最后,刘汉又不抱希望地问到了一个老人。这位老人竟然答应给他们烧点开水,而且还把他们让进自己的家里——那是一个进门都要低头的矮小茅棚。

老人拾了一些半湿的树枝,在茅棚一角的土灶里生起火来。灶上吊着一只瓦罐,早已被烟熏成暗黑色。老人坐在灶边,吃力地用一根芦管吹火,青白色的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茅棚。党怀英受不了烟熏,赶忙退了出去。辛弃疾环顾了一下,只见茅棚里面除了一个土炕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由于年久失修,屋顶墙壁都有不少地方开了裂,天光就从这些裂缝中射进来。

辛弃疾看到这样悲惨的景象,不禁同情地说道:

“老人家,你的日子过得很苦啊!”

老人没有回答。

“老人家,”辛弃疾走到灶边,轻轻地说道,“我来给你吹火。”

老人诧异地望了望这个穿得比较体面的年轻人,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

“上京赶考去。”

老人又不作声了。他生气地拿起芦管,使劲地吹了几口。

瓦罐里的水开始沸腾起来。老人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水开了,你们自己喝吧!”

辛弃疾出门招呼党怀英以及正在给牛喂草的刘汉进来。老人倚在门边,看见三人取出了干粮,就背过身坐到灶边去了。

“老人家,一道来吃吧!”刘汉热情地招呼道。

正在这时,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进来,叫道:“老爷爷,这是我娘叫我送来的!”

老人站起身来,走到孩子跟前,爱怜地说道:“小伢子,快端回去,可怜你们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留着自己吃吧!”

小孩低头望了望手上捧的那碗热腾腾的汤,咽了一下口水。但她马上抬起头来,把碗朝老人手上一送。老人生怕失手,赶紧接了过来。等到他再呼唤孩子的时候,孩子巳经跑走了。老人点点头,深情地叹息道:“可怜的孩子……”说着,眼泪禁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

刘汉默默地看着这一情景,也忍不住滚下了眼泪。他连忙拿了几张炊饼,走到老人的身前,双手递了过去。

老人望了望刘汉,没有肯接。

刘汉将炊饼朝老人手中捧的碗上一擇,然后把自己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伸到老人的面前。老人看了一会,抬头问道:“这么说,你也是庄稼人?”

刘汉点点头:“同您一样,都是扛锄头过来的。”

老人不再拒绝了。

“老人家,”刘汉边吃边问,“就你一个人吗?”

“只剩下老汉一个了!”老人的脸色顿时阴暗下来。

“儿子呢?”

“给这里一个女真的千户长当作奴隶去换马了!”

“拿人换马?”辛弃疾吃惊地问道。

“不止老汉儿子一个,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遭到了同样的不幸!”老人越说越是愤怒,“金人不但把我们的年轻人抓去换马,还把我们的土地霸占去养马,这不明明是想把我们这些老人、妇女和孩子活活饿死吗?!”他捧起那只破碗,递到刘汉的面前,悲愤地说道,“你看,就连这样的树皮草根汤,村子里的乡亲们一天还吃不到一顿!”

党怀英望了望碗,又望了望门外的几株小树。树皮都被剥得精光,只剩下几根干枯的枝枒在北风中颤抖。党怀英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天哪!”

“那你们就这样坐着等死吗?”辛弃疾关切地问道。

“不老人站起身子,精神陡然振奋起来,说道,“我们河北这里已经出现了乡亲们组成的义军,我老汉还有一个儿子也在里面!早迟一天,他们会把那些吃人的豺狼统统收拾掉的!”

北风渐渐止息下来。穿破阴云的太阳已稍稍偏西。刘汉把剩下来的炊饼都留给了老人,又驾着牛车赶路了。

当天傍晚,他们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客店歇宿。

夜深人静。刘汉给牛添过草料,到前面来看看两个孩子。他推开厢房的门,只见党怀英巳经上炕睡了?辛弃疾还在灯下捧着一卷书专心阅读,便关心地问道:“孩子,快起更了,怎么还不睡?”

“哦,汉老爹,”辛弃疾放下书,亲切地说道,“您赶了一天车,辛苦了,也该睡啦!”

刘汉笑了笑:“我这就睡了。你在看什么书呀,这么起劲?”

辛弃疾笑道:“还是那卷《孙子兵法》。”

刘汉问道:“这本书你好象看过不止一遍了,里面讲的是什么呀?”

“这是春秋时候军事家孙武写的一部兵书,是专门讲打仗的道理的,写得可真好啊!”辛弃疾一口气说了下去,“汉老爹,我读的时候总在想,光会舞剑还不够,还要懂得怎样带兵,怎样打仗,就是说,既要有勇,又要有谋,你说对吗?”

“对,对,孩子,你说得对呀!”刘汉脱口而出,“想当年我带兵同金人打仗的时候……”

辛弃疾惊奇地问道:“汉老爹,你带兵同金人打过仗?”

刘汉感到自己失言了,便摇了摇头。

辛弃疾望了望刘汉额上的那块伤疤,忽然象发现什么秘密似地叫道:“汉老爹,你准打过仗,不然你额头上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块伤疤呀?”

刘汉不再否认了。他点点头,颇有感触地说道:“孩子,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啦,还提它干什么?”

“我要听你讲打仗的故事!”辛弃疾紧紧地缠住了刘汉。

“不早了,明天清晨还要赶路呢!”

“讲到天亮也不打紧。明天我赶车,你打盹!”刘汉拗不过辛弃疾,看看党怀英睡得正沉,听听周围已是万籁俱寂,于是说道:“好吧,我给你讲,但要有一个条件。”

“一百个条件都行!”

“只有一条,就是不准给别人讲。”

“我对爷爷也不讲!”

“好。”刘汉顿了一下,说道,“孩子,那么我先问你:你最恨的是什么人?”

“我最恨那些女真贵族!”

听辛弃疾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刘汉不觉动了感情。他决定就在今夜把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向辛弃疾和盘托出:“孩子,我这额头上的伤疤,就是在当年同金兵厮杀的过程中留下的啊!”

“喔!”辛弃疾肃然起敬。

“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刘汉坠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金兵的马队风卷黄沙般地滚过来。他们见房子就烧,见百姓就杀,黄河南北,太行东西,都成了一片焦土。谁愿意当金人的牛马,让他们任意宰割?我就同村上几十个穷苦的庄户人,拿起铁叉木棍,同金兵干了起来……”

“就你们几十个人行吗?”

“人多啦!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各州各县的穷哥们都举起了义旗,光是我们战斗在太行山一带的队伍就有上万人!”

“咱们大宋的皇帝和将军也同你们一起杀贼吗?”辛弃疾有无数需要解答的问题。

刘汉摇摇头,愤慨地说道:“那个皇帝是个昏君,胆小怕死,只顾自己逃命。将军里面也是怕死的多,不是跑了,就是降了。好端端的中原,就这样葬送在他们的手里!”说到这里,刘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当然,将军里面也有拚死抵抗的,象王彦将军,后来还当了我们‘八字军’的首领……”

“‘八字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刘汉没有直接回答,他对辛弃疾说道:“来,你仔细看看我额上的伤疤!”

灯光下,伤疤泛着红光。

“啊辛弃疾惊讶得叫了起来,“上面好象还有字!”

“你再仔细看看是什么字?”

辛弃疾看了半晌,终于从依稀可辨的残迹中认出两个字来:“杀贼!”

“对!”刘汉说道,“原来是‘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当时参加八字军的每个弟兄,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都在额头上刺下这八个字。”

“所以叫‘八字军’?”

“对。”

“那你这额上的八个字怎么只剩下了‘杀贼’两个字的呢?”

“是这样,你听我慢慢说。”刘汉又望了望仍在熟睡的党怀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八字军同金兵打了大大小小上百次仗,敌人被打得焦头烂额。他们对我们恨得牙痒痒的,就生下了一条毒计……”

“你们中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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