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祯不怎么想回家,带着两猫一狗在附近的街区溜达了一圈,在夜幕降临前随便买了点吃的,走到某座濒临湖畔的旧桥上吹了会儿风,顺便解决了晚饭。
这地方附近多是些老小区,一些是当地人自己住的,一些则用作了大学的教职工分配房。可能是这些人的生活节奏较奔波于职场的城市白领要慢上一些,间接影响得这片儿的空气也舒缓起来。
一旁下棋的老人说着她听不懂的当地方言,成群结队的高中生相互勾搭着笑闹而过,被堵住去路的自行车发出几声悦耳的响铃,双方点头致意,友好地避让穿行。
湖畔的风似带着某种腥气,牧祯摸了摸自己被吹到的脸颊,突然想嗑一把瓜子,喝一口酒或是吞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明明朴素地什么都没有,心里却很踏实。
短毛猫吉吉在哈士奇空空的背上“喵呜”了一声,似乎有些疲倦。
虽然不知道一直躺着的家伙有什么好疲倦的,牧祯还是很温柔地捏了捏它的脑袋,抱着窝在怀里的巴厘猫准备站起来。
吉吉见状,又叫了一声,警告般的炯炯目光射向一动不动的巴厘猫。
橙橙扬了扬脑袋,往牧祯怀里钻了钻,当做没看见。
“喵~”
再是一声猫叫,只是这回的声音更野。
音未落,一个黑影高高跃起,牧祯反应不及,手臂上被吉吉拍了一爪子,小家伙后腿一瞪,一个泰山压顶,整个猫身便都在橙橙背上了。
牧祯被它震地整个人晃了晃,橙橙在底下委屈地“啊呜”一声,拼命地挤出脑袋来呼吸空气。
吉吉仰着脑袋,一爪子扣在橙橙头上,高傲地瞅了瞅主人。
牧祯无奈地拍拍它的屁股,一手提一个,把俩小家伙都扔到了空空背上。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给俩猫的脑袋各送了一个爆栗子。
完全在状况外的晾猫杆转过脑袋来,似乎有些羡慕背上那两个小家伙,牧祯见了,很顺手地给它的脑袋也来了一下。
“吖!痛!”一声娇糯的绵羊音很配合地响起。
牧祯微微一愣,差点以为这傻狗学会说话了。
下一秒,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三四岁左右,绑着冲天辫儿的小姑娘站在自己后面,目光十分委屈看着前面比她高了几乎一倍的哈士奇。
这小姑娘脸颊肉肉的,眉眼呆萌,看上去人畜无害,就是五官看着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不要打。”她见牧祯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大眼闪闪,“痛。”
她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屁股,脸上表情更委屈了。
牧祯心头一软,看着她,想着要不要上去帮她揉一揉,就听见不远处有人笑了一声:“同被亲妈打,她这是心疼了。”
懒洋洋的声音融进风里,牧祯又愣一下,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半个桥墩距离外,某个神出鬼没的颀长人影,正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天还没暗得彻底,道旁的路灯却已早早的亮起。那人走在昏黄的光线里,如画的眉眼被柔和的夜色描摹,给他周身那股散漫的气质添上了几分温柔。
阴魂不散。
牧祯的脑海中自己跳出来了四个字,然后她被这突然想法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会有带着那么鲜明情绪的评价?
许时年已经停在了她俩跟前,望见那憨憨的晾猫杆,以及杆子上那两只荡着尾巴的小肥猫,莞尔:“你这是什么组合?”
“嗯?”牧祯有点心不在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那三只,“啊,这是我家的橙橙,吉吉,和空空。”
似乎是配合她一般,两只趴着的懒猫在被点到名字时朝许时年掀了掀眼皮。
望见来人,橙橙蹬了一下后腿儿,又摇了摇尾巴;吉吉不屑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打了个哈欠。
空空依旧在状况外。
许时年觉得有趣:“你家这三只还都挺有个性啊,橙橙吉吉空空,这仨名字都是按照性格取的吗,还是有什么特殊寓意?”
没想到这人那么敏锐,牧祯眼皮子跳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又听他道:“橙吉空,橙空吉,吉橙空,吉空橙,空吉橙……唔,怎么排列都像是个日本名字,这里面哪个答案是对的?”
“我知道你排列组合学的好。”牧祯低着头,木然地道,“就随便瞎取的名字。”
“是嘛?”许时年信以为真地看她一眼,仿若真的忘了还有最后一种组合可能一样。
“嗯。”牧祯跟着点点头,一边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开,一边蹲累了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边上的小娃娃抓着。
她心里有点乱,下意识地就问:“这是你女儿吗?”
“……”
“……”
“……”
空气冷了一秒,许时年没忍住笑出声来,开口时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我女儿?你是把我想得有多猛啊,16岁生个女儿。你帮我生的么?”
牧祯也意识到自己口误,听到他的话又顿了顿,摇头:“我说错话了,但你后面那句是多余的。”
“怎么多余了,”许时年眉眼弯弯,“生理上讲,我一个人的确生不出来啊,而你帮我就可以,逻辑上没问题吧?”
“……”
逻辑上没问题???
一口气堵在牧祯的胸口,她睫毛颤了颤,本就毛躁的心里突然有点乱,抬起头凉凉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总喜欢在言语上占我便宜?”
她素来没什么精神的凤目因为这一瞪上挑几分,好看的眉毛微凝,干净分明眸子也蒙上了雾气。或许是夜色晚风加成的缘故,这一眼莫名地有了几分风情,使得整个脸蛋都跟着生动起来。
许时年被这眼神晃了一下,心头微微一动。
之前一直尝试用暧昧的言语挑逗她,是为了让这明明有情商的木头精对自己动用一下第六感,而现在……
“怎么就叫占便宜了,”他笑,“我废我的口水,你又没什么损失?”
“……”
这是在用早晨时她说的话回怼她,不擅长狡辩的孩子无语一阵:“可这两个情况不一样,而且现在无凭无据,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你有关系。”
“我们俩难道没关系吗?”
“有关系么?”
许大不正经懒洋洋地扳起手指头:“你在老茹面前英雄救美要我以身相许,然后你成了我头顶上司,咱们一起给你朋友做过红娘,一起给老于做过风筝,一起在山上做过挖坑盗宝的贼……”
他一件一件地细数过来,明明说的都是很正经的事,但这表述方式却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你看,咱们都做&过那么多次了,”他纯洁又无辜地眨眨眼,“怎么就没关系?”
“许时年!”
牧祯猛地站起来,边上安安被她吓了一跳,手里抓着的衣袖脱离出去,她身子被惯性带地后退了一步,“哇啊”地叫了一声。
牧祯闻声一怔,心头的情绪被这软软的“哇啊”一扫,意外地平静下来。
她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无聊的话,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被牵起情绪,为什么会被这个人……
她有些感激也有些歉意地弯腰,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跟撸猫一样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没躲,很懂事地让她摸,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她。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在她看来,是哥哥在欺负这个姐姐呢。
她小手扯了扯牧祯的袖子,声音软绵绵的:“姐姐,哥哥坏,但哥哥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