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祯是周六晚上回的学校。
照例把三只吵吵闹闹的小家伙送到“萌主恕罪”，她随便找了家面馆解决了晚饭，然后去了趟图书馆。
回寝室时，夜已经深了。
校道上人影很少，偶尔有电瓶车乘风而去，或是几个习惯夜生活的外国留学生踢踏着拖鞋结伴同行。
寝室楼下的光线很暗，几对依依不舍的热恋情侣光明正大地抱在一起，偶尔亲个小嘴，仿若世界就只剩了他们。
这种事儿早已见惯，牧祯视若无睹，安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还尽可能地避远一点，以免扰到人家。
一楼大厅外有几级台阶，被室内的灯光照着，比外处要亮堂一些。
有一对交缠的身影站在上下两级台阶上，男生穿着件黑色卫衣，背影清瘦而修长，女生一头褐色的大波浪，窈窕的腰肢被人圈在臂弯里，娉婷玉立。
牧祯上前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女生，是沈青阳。
按理说，同住一个屋檐下，撞见这样的场景也不足为奇，只是……
她淡淡地望了眼男生的背影，确定无法同上次见到的那位男朋友君重合，加快步子越了过去。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可能是今晚的夜色太过安静，也可能是她这两日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鬼使神差地，她回了一下头。
男生闭着的眼睛正好睁开，耷拉的眼皮微抬，倦怠的目光便撞进了她的眼里。
四目相对，她隐约看到他长长的睫毛迎着灯火颤了一下，然后垂了下去。
牧祯重新看了看他那张陌生的脸，无声地转回头，提步离去。
她不知道，待她一离开，那看似亲热的两人便放开了手。
男生抹了一把嘴角，说话的声音很低沉：“我们俩早就不是这种关系了吧？”
“就当是行为艺术了，给你提供个灵感。”沈青阳捋了捋被他弄皱的衣摆，耸肩，“免费的，不用客气。”
“明明是我帮了你的忙，你倒是会倒打一耙。”男生“嗤”了一声，“刚才那女生是谁，硬拉着我做给她看，你心上人？”
“……”
沈青阳捋衣服的手一颤，抬眸白了他一眼，她刚才的行为在他看来，竟像是争风吃醋不成？
“我一室友，天生丽质，长得还不赖吧？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追。”
“我就随便问问。”
见她不想说的样子，那男生兴致缺缺地摆摆手，转身走了。
沈青阳站着没动，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才兀自笑了一下，眼里漾起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
牧祯进寝室的时候，其他两人已经洗漱完在床上躺好了。
听见动静，左仪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分出来看她：“怎么才回来，你家那三只又舍不得你了？”
“还好，就我走的时候闹了一会儿。”
牧祯回一句，把东西堆到桌子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并不多，最中间的是昨晚她从手机上导出来的一周CP活动策划。
她没点开，只静静地看着桌面背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方才在台阶上看到的画面。
她想了想，用很平常的语气问对面的两人：“你们觉得，恋爱感情是什么？”
左仪：“……”
金天：“……”
寝室里安静了两秒，然后两个平躺着的人整齐划一地掠身而起。
“你是牧祯本人吗？”
“许时年把你怎么了？”
牧祯被这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吓了一跳，呆呆地转过身，看到她俩换了姿势，眼神一模一样地看着自己，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她不解：“你俩怎么了？”
“什么我们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左仪一爪子差点就拍栏杆上了，“正常的木头祯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别说恋爱了，就算问她怎么看待男人，她丫可能也就只会把男性的生理结构给剖析一遍。
“没有，”牧祯摇摇头，“我只是不太理解一周CP这个活动的意义。”
既然以后可能要搞这个活动，那就必须提前把它理解透彻了才行。
“一周CP？”金天把身子坐正了，问，“就是那个让陌生男女扮演一周情侣，每天完成情侣任务打卡的活动吗？”
“嗯，让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假扮情侣，强行建立联系，这样盲目又随机的形式能有多高的效率？”牧祯重新看回自己的电脑，缓了一下道，“我当初说用数据帮左仪脱单，是我想当然地以为，就像买东西一样，只要两个人供需互补，互相符合对方的理想型就可以在一起。可事实是，左仪对贺易并没有感觉，反而对于瑞峰感兴趣……”
听到这句的左仪脸红了一下，牧祯的话还在继续：“这是不是说明，人在遇到之前，可能并不真正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
“那当然。”左仪扇扇发烫的脸颊，“想象和现实体验肯定是不一样的嘛。”
“所以，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到底是出于什么冲动，才会想要和一个陌生人，建立这样一种特殊的联系？为什么一周CP这个活动，通过一些简单的环节设置，就可以在七天内达成这种情感层面的成就？”
“……”
楼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这叫什么问题？
“阿祯，要我说你也别总是用你那套逻辑思维考虑问题。你想搞清楚，自己去试试不就好了？”左仪意味深长地弯起眉，“我觉得许时年应该经验丰富。”
一旁的金天没忍住，哈哈大笑。
忽略到她的言外之意，牧祯眨了一下眼：“有没有不亲自尝试就能知道的方法？”
“看言情小说、偶像剧吧，不过劝你不要，那些东西和现实差太远了。”金天捂着肚子，趴在栏杆上，继续揶揄，“还是亲身体验一下比较好。”
两个对上笑点的人在上头笑得此起彼伏。
牧祯耸耸肩，转回电脑跟前，打开了搜索引擎。
“对了阿祯，”笑完了，金天想到什么，隔空指了指她桌上的门票，“下周的话剧一定别忘了去看啊，没准会有启发。”
话剧？
牧祯重新抬头：“你跟我一起吗？”
“我没抢到票，”金天摆摆手，看不出有没有遗憾，“不过我也刚好有别的事，去不了了。”
话落，她朝一旁的左仪挤挤眼，补充道：“但你可以让许大佬陪你去呀。”
收到这眼神的左仪直接笑趴了。
下一秒，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寝室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沈青阳走进来，看到三人这架势，“呦呵”了一声：“今晚还挺热闹？”
左仪见了她，当即收了笑，躺回了被窝里。
金天对着沈青阳有些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也躺了回去。
沈青阳没理，关了门只看牧祯。
察觉自己被盯着，牧祯转首回视她：“嗯？”
沈青阳扔包脱鞋：“你先洗还是我先？”
牧祯顿了一下：“你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