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隐差点笑出声来,之前没发觉,这魏现简直是个废物嘛,于是乎,江隐顿时对魏现失去了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钱德洪。
钱德洪叹道:“小师弟,你太胡闹了。你这么做,不仅会累及自身,还是牵连师娘和正亿啊。快把上差带过来,为兄便是舍了性命,也要请上差不计前嫌。”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有,今日这般局势亦非我所愿,魏大人奏报之事我之前全然不知,魏大人可为我作证。”
闻言,再见魏现神色,江隐当即信了八九,对钱德洪的怒气便消了大半,态度也好转了很多,可他的心意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其言道:“师兄何以如此说,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口供也在,余献也已签字画押,已然是铁证如山啊。”
钱德洪再叹道:“小师弟别闹了。”后见江隐笑而不语,便追问道:“人证物证?哪来的人证物证?”
江隐早有准备,当即拿出半块玉佩,说:“这是从倭寇首领身上搜到的。”后又拿出半块拼在一起说:“这是余献身上的。这可是物证。”
继而道:“人证嘛便是小李叔了,他亲眼看见过余献和倭寇首领会面。”
江隐所说的自然全都是胡扯,可他说的煞有其事,钱德洪便不得不认真对待,便说:“既然如此,便将余献提上堂吧,是真是假,总得见官。”
如此一说,江隐顿时对钱德洪有所失望,此人或许为人不错,但着实不懂变通,且还是个实事求是的实心眼,这样的人,显然不适合做官,莫说去坐那权利极大的吏部考功清使司主事了,江隐对其之后的仕途颇为担忧,而眼下却只能蒙混:“万不可如此,此人毕竟是上差,非是两位大人可审的,还是快快上奏朝廷请旨吧。”
钱德洪问:“你并无官身,又怎么审的?”
江隐笑道:“正因为我不是官身材能审啊,再者说,虽说陛下早就下了通倭者天下共诛之的旨意,但毕竟是上差,我也是不敢杀的,我审他仅代表我自己,这口供也算不得数的,充其量只能算作检举揭发。具体论罪还是要等朝廷再派上差啊。”
瞧,黑与白都让他说了,听着是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有一点他们必须得认可,那就是他们审不得余献,也不能见余献,否则不管是将他扣押还是放走都不合适,最合适的做法便是如江隐所说,上报朝廷后便静观其变,什么也不做,便不会有什么错。
于是,魏现带着千百个疑问先行离开,钱德洪没有走,看样子是想和江隐说些贴心话,可犹豫良久还时只说了一句:“为兄这两日便启程去京城上任了,此间若有事,记得告知我,老师于我有大恩,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江隐有心告诉他不适合做官,劝其不去京城被人当枪使,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说出来钱德洪也不会听,如他这般人,心中是有抱负的,而这吏部考功清使司主事的官职则是施展胸中抱负的最佳平台,其又怎会甘愿放弃呢。
钱德洪离开后,李建问余献等人如何安置,江隐阴声道:“既然是畜生,便当畜生养吧,别弄死了就行。”
于是乎,当半个月后朝廷的钦差到来时,余献已经瘦的脱了相。
这次的来人确确实实是个大人物,其人乃是个中年人,名杨骞,现任刑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大官,其来意尚未可知,可对此人的态度,江隐还是认可的,最起码他对张氏非常恭敬,对江隐等人亦极为随和。
杨骞到后,先是宣读了皇帝的旨意,不再提及王守仁台州的功过,只说其劳苦功高功在社稷,故追赠新建候,世袭罔替,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良田千顷。好家伙,一前一后的反差何其之大。这赏赐真是太丰厚了,世袭罔替的侯爵,王正亿这小子直接成了小侯爷,黄金百两,绸缎千匹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的是良田千顷,要知道,这千顷可不是泛指,而是货真价实的十万亩土地,余姚是个大县,但充其量也就百万亩耕地,朝廷这是将余姚的十分之一全赏给了王正亿。
对这个结果,江隐很满意,出乎意料的满意,所以,他对杨骞的态度异常的谦卑乖巧,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水稻杂交之法详细道来,使得杨骞亦大为满意。只是杨骞不知道的是,江隐所说的具皆为泛指,他只说出了大概的思路和概念,但于具体的细节和方法并未细谈。说白了就是杨骞看似听懂了,可要是让他去做他却还是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与他人也是一样。这就是说,这法子还是只有江隐一人知道。
而且,江隐在最后适时的点出了一句话:“据家师估计,用此法继续深究,是有可能令亩产翻倍的。”
这话让杨骞血脉沸腾,却不知江隐在心中补了一句:“不是我诓你,确实是可以翻倍的,但这需要很多人很多年去深究。”
看杨骞的神态江隐立刻确定,只要这人活着一日,其必然会保自己,前提条件是必须让他看到成果,让他知道自己给他的大饼不是画的,而是切切实实可以吃到的。对于这一点,江隐还是有信心的,信心便来自于合成肥料的研究,王守仁也是有心眼的,他在最后的奏报中对合成肥料的事情只字未提,这显然是给江隐留下的后手,江隐又怎会不用。
长久的兴奋过后,杨骞似乎刚刚想起来余献,便问江隐:“余献通倭可属实啊。”
江隐立刻点头,而后拿出了玉佩和余献的供状,正想着如何组织言语应对杨骞的追问时,却不料杨骞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而后把手一挥,直接拍了板:“既然属实,还留着他作甚,来呀,将余献一干人等即刻斩首。”
闻言,江隐楞了一下,却见杨骞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电光火石间江隐立刻明白,司礼监虽然有极大的权利,但其只是皇帝的一条狗,这条狗乱咬人,且咬了自己看重的人,那么便炖了给自己看重的人吃。
江隐相信,杨骞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杀司礼监的人,这显然是受到了皇帝的默许,也代表自己终于进了皇帝的眼睛,且在皇帝的眼中,他江隐是一个有用的人,而江隐需要做的,是一直做一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