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算算，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吧。”
“十二天。”林渝说出具体数字。
“不算久。”尹瑟薇背手迈步走到林渝面前，勾唇，双眼明媚，“以后你能见到他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要习惯这种感觉。”
林渝闻言正视她，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具体原因他会跟你讲，我今天的任务只是带个话。”
尹瑟薇的个子比林渝还高一点，所以每当她靠近的时候，林渝隐隐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这种感觉跟时佑安很像，她不太喜欢。
“他让我告诉你，梵芷希翻不出什么风浪，你所担心的那些他也绝对不会让它们发生。”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
尹瑟薇挑眉：“你很信任他。”
“信任他，”林渝侧身，长发飘起又落下，“那才可笑。”
尹瑟薇边听边望着面前的人，她早知道林渝不是徒有其表，她所有的内敛和沉稳都是她的保护色，而这恰恰也是时佑安中意她的理由，之一。
她很清醒，而那些在时佑安面前打转的女生们往往都不够清醒。
但清醒过了头，对某人来讲，可不算什么好事。
尹瑟薇低头把玩自己的发尾，挑逗的心思一起，就很难收回：“你就不想他？”
“这没有意义。”林渝眨眼。
“那她们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因为她们没有自我。”
她们，梵芷希那一类。
“你怎么知道时佑安不值得？”尹瑟薇挑眉去瞧那遗世独立的人，“不值得你失去自我？”
话题进行到这里，尹瑟薇套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林渝偏头能看到身后人的裙角：“这也是他让你带的话？”
“不要误会，”女人掩嘴呵呵地笑，“他可没有我这么无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天的对话我会如实转告，你有什么要带给他的吗？”
林渝在这句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话里转身，然后和尹瑟薇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
尹瑟薇看着开了又关的天台大门，轻嗤。
这是有多无情啊。
……
她是打车到的医院。
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隔天就是周末的原因，病房区来探病的人很多。
林西厢是独立的病房。
林渝关门隔绝走廊上的嘈杂。
“来了。”女人声音孱弱。
“嗯。”林渝低低应着。
她把书包放好后坐到病床边，林西厢正在挂水，她抬头看了眼吊瓶，透明的液体经过软管滴答汇聚在一起，应该是刚输不久，瓶里的药液还有大半。
“吃过了吗？”林西厢吃力地睁眼看她。
林渝拉过女人输液的手，有些瘦了，她想着，然后用被子轻轻盖住：
“还没呢，时间还早。”
说着准备把手收回，却被枯槁的手收力抓住。
力道不大。
林渝以为她有话要说，她抬头去看，才发现女人已经双眼微闭，呼吸平缓。
应该是吊瓶里助眠的成分发挥了药效。
僵着身子坐了一会儿，又盯着病床上的人发了会儿呆，她才极轻极轻地把手抽出。
连续几次化疗，林西厢就像是营养液里的山茶花，即便有养料吸收，她的颜色也在日复一日地蜕却。
床头已经没有了雕花木簪的影子，林渝偏过目光不再注视女人被布帽包住的头顶。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是护工来检查吊瓶进度。
护工朝林渝打了声招呼，她一直以为来探视的是病患的女儿，她没问，林渝也没有特意去解释。
“这是今天最后一瓶吗？”
护工点头：“对的，上午三瓶下午三瓶，已经快输完了。”
“麻烦了。”
护工摇头表示应该的，然后向林渝汇报了林西厢最近的情况，又说下午病人做了血检，单子还没去取。
探视时间还有剩余，林渝便说：“我去吧。”
住院部在十一楼，血检部在三楼。
林渝按下单数层停靠的电梯。
门开，空无一人。
电梯门合上后开始下移，轻微的晕眩让林渝有些不适，面前光洁如镜的壁门清晰地倒映出人影，她尽量凝视着自己的影子出神，借以缓解大脑的眩晕。
电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脚下有些虚浮。
林渝低头闭了闭眼调整状态，门开，她踏步而出，恰巧外面有人也进，两人都躲避不及，肩膀相撞，纸单洒了一地。
“抱歉。”
两人都蹲下去捡。
林渝屈膝将纸张从地上拾起，检查没有破损后整理重叠，拂裙起身，却在递还时愣住。
对方显然也惊讶于在这里碰到她。
“这么巧，连溯里。”
连溯里先从她手中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单：“好巧。”
气息有些乱。
不等林渝再跟他说点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连忙按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抱歉。”
看来确实很着急。
“没关系。”回得很客气。
电梯门关闭，林渝朝里面的人露出礼貌的微笑，连溯里亦回应着她，直到按键屏幕上的楼层数字开始跳动，她才后退半步转身。
人在血检室的门牌前停住，手里拿着林西厢的血检报告，她的脑海中闪过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片段。
林渝捡起的单子里恰好有一张也是血检，可是在姓名的那一栏，她又疑惑了……
白纸黑字，记忆里有个人慢慢与之对上。
……
桌上的绿植活得盎然。
浴室。
雾气朦胧到看不清人影，林渝坐躺在浴缸里，齐胸的热水将她淹没，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浸湿，几缕黏在一起，水珠顺着轨迹滴落，没入，不见踪迹。
呼吸起伏，水面荡漾。
泡完澡后有些缺氧，她撑手倚在厨房平台，然后按下烧壶开关，接着就是静等，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手机在床上，黑屏，人在客厅，她坐在安静的空气里，指腹摩挲杯壁，思绪纷飞。
在想某个人。
额前的碎发已经半干，似又长了些，低头能感受到戳进眼睫的痒意。
她眨眼，抬手又喝了一口水，咽下，起身回了房间。
天花板的灯光刺眼，她躺着，慢慢闭眼，然后是更浓烈的酸涩刺激着眼球。
十二天。
他消失的时间，算得清楚又仔细。
尹瑟薇的话响在耳边。
——你就不想他？
情绪拉扯，难以矢口否认，这种感觉，她不讨厌。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的灯灭着，可她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关灯。
心惊间想要起身，一只手却先一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腹，声音极近，气息也极熟悉。
“别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