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开心地站了起来,朝着院子外挥手。陆平没有回头,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地放出了神识,笼罩在自己方圆一公里左右的范围,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感应到身后有人靠近。
对方绝对是个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修士!
陆平咬了咬牙,正想回头看清楚对方,那人却从陆平身旁擦肩而过。
鼻子闻到一阵淡淡的酒香,陆平再次回过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一个醇厚的男声在屋子里响起:“小衣,爹爹今晚要去镇上的庙会做事,现在想先睡一会。外面的小兄弟是你跟大牛带回来的吧?好好招待人家吧。”
“好的爹爹,那我们不吵你啦,你好好休息!”
话罢,青衣看着陆平,大眼睛忽闪忽闪:“陆平,你快吃,吃完咱们跟大牛哥去田边抓泥鳅,好不好?”
陆平滞了滞,思忖道,这人绝对是个修士,他肯定也发现了我的身份。按龙乾元所说,修士一般都不会因俗事耽误自己的修炼,为何此人却生活在这偏远乡村,还有两个孩子呢?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他会不会对我出现在这里产生什么误会?
“陆平,你说话呀,怎么又开始犯痴啦?哼,二狗他们肯定是把你打坏了,今天我一定要去告状!”
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陆平哦了一声,看了黑乎乎的屋内一眼,悄悄从乾坤戒内取了些碎银子捏在手里,开口道:“多谢你们救我,还请我吃饭。但我还得去寻……失散的朋友,这些银子便当做谢谢你们的,我该走了。”
“哼,你当我们是什么?见钱眼开的人吗?拿走你的臭钱,你要走便走罢!”
方才还好端端的小姑娘,一转眼便拉下了脸,气鼓鼓的推开了陆平的手,扭头就朝屋外跑去。
陆平张大了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碎银被推得散落在地。大牛满脸尴尬地蹲下身捡起那些碎银,递给了陆平,歉然道:“小兄弟,你莫怪,我这妹妹,性子着实急了些。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们也没有帮你什么。”
陆平摇头道:“不,我浑浑噩噩了许久,若非你们救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我身上确有要事,这些银子,不足以表示我的感谢,但是还是请你收下吧。”
说完,也不顾大牛的推辞,转身朝院子外行去。
既然对方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意思,自己也不会去招惹对方。若是对方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有所疑虑,那也没办法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小兄弟,我女儿生气了,你不哄哄她,这就要走了吗?”
陆平才不过行了两步,那醇厚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
顿了顿,陆平提高了警惕,转过身来,对着屋内作了一揖:“小子无意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只是……”
“你不用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而来。我不想大牛和小衣知道我的身份。你留下,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传音入耳?他有什么事要问我?
陆平心念电转,却也知道此刻恐怕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只能继续道:“只是小子确实身有要事。但既然青衣姑娘着恼了,小子自当等她回来,解释清楚才是。”
“嗯……是了,大牛,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大牛闻言一拍脑门:“哎呀,坏了,秧苗要被晒坏了!对不起,爹爹,我马上去!”话罢,急匆匆地便要往外跑,却忽然又停下脚步,面有难色地看着陆平。
“你倒些茶水给这个小兄弟,便让他在此乘凉,也顺便等小衣那丫头回来吧。”
大牛神色焦急地给陆平倒了碗水,而后便急匆匆地去了。
陆平见大牛走远了,这才回转身来,作揖道:“前辈,晚辈多有打扰。不知前辈留下晚辈,所为何事?”
“你跟大牛说,你是渔谣郡的人,此话可当真?”
陆平点了点头,道:“是的,晚辈是渔谣郡人氏。”
“你身上的魔种,可是隐匿在渔谣郡陆府内的那名鬼修所为?”
陆平吃了一惊,道:“前辈如何得知?”
“我曾与那鬼修有过一次照会……既如此,他便是想以你为炉鼎了,你又如何能逃脱?”
陆平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此事多有波折……算是有人相救,只是救我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你既不愿多说,我也不多打听。那么,一个月前,南海郡聚仙会当铺门口的事情,可与你有关?”
陆平回想起柳月儿和龙乾元,心中不免一痛,久久不语。
那人见陆平不说话,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沉吟了片刻,走出了屋子。
陆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脸色有些苍白的俊美男子站在了门前,正淡淡地看着自己。
那男人有些病恹恹的模样,眼神看上去有些迷茫,一头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让人实在很难将他和那大牛联想成父子关系。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你身上的灵力跟现场遗留下的痕迹有些重合之处。”男人低下头,解下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是……晚辈无意间招惹了些人,凭借朋友的帮助,才逃过一劫……”陆平咬紧腮帮,心里的仇恨抑制不住般地往上冒。
“这样可不行。你才炼气四层,魔种便这般壮大,只怕你一结丹,便要丧失理智了。”男人眼神迷离,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有些醉意。
陆平心中一凛,努力压制住心底滋生的杀意,歉意道:“前辈教导的是,晚辈记住了。”
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若是任由他发展,魔种早晚会控制他的心神。到时,若是无人压制,只怕他要屠戮众生。该否趁现在,杀了他呢?
那男人看了陆平一眼,而后偏着头沉吟片刻,正要说话,一个气呼呼的声音从篱笆墙外传了进来:“哼,你不是要走了吗?怎的还待在这里?”
青衣回来了。
男子脸上挂起一丝苦笑,迷离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宠溺,陆平没有注意到,那宠溺背后,隐藏得极深的伤感。
“青衣姑娘,我并非不领情,也非是要拿音量搪塞,我知道,这些音量不足以表示我的感谢,只是我确实身负要事,这才有些着急离开,对不住了。”陆平对这直来直往的小姑娘充满了好感。
多像月儿妹妹啊……
青衣从篱笆墙后探出了脑袋,看了陆平一眼,哼了一声道:“我爹爹说了,要助人为乐!我们帮你不是为了钱,你却拿钱来敷衍我,那就是看不起我!”
“是,是,青衣姑娘,是我肤浅了,还请姑娘原谅。”
“好了,小衣,不要为难他,他也不是有意的。是了,你方才去了哪里?”男子看出了陆平的窘迫,心里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我?我去找二狗他娘告状了!”青衣仰着头走进了院子,先是白了陆平一眼,而后跑到男子身边,嘻嘻笑道:“二狗看见我过去就吓得从后院跑了,嘻嘻,他娘说等他回来要打他屁股呢!”
“小姑娘家,说话可别再这么粗俗。”男子哭笑不得道。
“屁股就是屁股,有什么粗俗的,不然要叫屁股什么?”青衣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陆平被这天真无邪的话惹得忍不住噗嗤一声,却急忙捂住了嘴,生怕又惹这姑奶奶生气。
“哼,你既然道歉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原谅了你,不过,你现在又笑我,再道歉就没用了。我要你赔偿我。”
小姑娘嘟着嘴,看似还在生气,眼里的狡黠却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
“你想我赔偿你什么?”
陆平有些摸不着头脑。
“爹爹,你晚上去庙会,是不是要演木偶戏?”小姑娘没用回答陆平,反而拉住了父亲的大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是……不是,我说过了,不会带你去庙会的。上回你把人家祭祀用的台子,连带贡品什么的,全都烧了,我可还没罚完你呢!”
男子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实力相当的高手。
“哼,你不带我去,我让陆平带我去!他是我救的,你可管不着他!”小姑娘一下跳了开来,在男子错愕的目光下,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陆平身旁,“我要你带我去镇上的庙会!就当做我救了你的报答,还有对不起我的赔偿!”
看着青衣期待中带着哀求的眼神,恍惚间,陆平仿佛看到了柳月儿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片刻后,陆平清醒了过来,却只见青衣满院子蹦跳,欢呼,一时有些发蒙。
他看向男子,只见男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你晚上可得负责看住她,别让她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啊?我答应什么了?”陆平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你刚才不是点头答应了吗?怎么,想耍赖?”青衣站在院子里的石磨台上,皱着鼻子哼道。
我,我点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