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时候，刘大狗扔给了依旧在装死的猴子一块银饼子，绕过呼呼大睡的耍猴人继续上路了。
利丰和尚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个劲缠着他，要听道家经典和修行法门。
“不行，你拿两本破经书换我这么宝贵的时间可划不来！”刘大狗不同意。
“小僧给你的可是大道经典，你自己都凝聚金身了，还叽叽歪歪，我没通玄之前你就是耍赖！”利丰和尚一本正经说道。
“没，别瞎说，我怎么不知道凝金身了！”刘大狗信口胡说。
“你这狗子，耍赖水平一流，你心中默念六字经文，鼓荡四肢灵气试试。”和尚无奈道。
刘大狗半信半疑，依言而行，先是心脉剧烈跳动起来，接着是一身肌肉不停地抽搐着。
这个秃驴又骗人，刘大狗念头刚升上来就被一道金光弄花了眼睛。
刘大狗发现了奇异的事情，什么感觉自己能搬山啦，头脑清晰精气十足啦都不足为怪，最奇怪的他发现自己竟然透视了。
利丰和尚偷偷藏在怀里的一根鸡腿赫然入目。
“死秃驴，偷藏吃的！”刘大狗得理不饶人。
“臭狗子，这是我自己买的，哎？你怎么知道的！”和尚感觉不对劲。
“我看见的，老子眼睛能透视啦，呜哈哈！”刘大狗嚣张大叫，说着举起了肥鸡，等着眼睛看去。
“臭流氓！”火儿大怒，一脚把刘大狗踢开了，用翅膀捂着小脑袋害羞，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肥鸡形态。
刘大狗重新爬上了车。
肥鸡一脸崇拜，利丰和尚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开了什么神通，小僧只听过千里眼神通，这透视眼可第一次听闻！”
“你这什么见识，几岁就被师门给抛弃了，能有什么见识！”刘大狗一脸骄傲。
肥鸡火儿对这神通的兴趣缺缺，满眼都是刘大狗一身金灿灿的肌肉。
“狗狗哥，以后咱们穷了就把你给卖了吧，这一大坨金子值不少钱呢！”火儿流着口水说道。
众人一番打闹，懒马慢慢悠悠向着西去。
村落越来越稀疏，道路也沿着矮山蜿蜒盘旋。
等到了中午时分，停了马车在树林边上歇息的时候，刘大狗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死秃驴，快点告诉我这金身怎么解除！”刘大狗一身亮闪闪让人无法直视。
利丰和尚一点儿不急，轻描淡写说道：“这个，俗话说，三分凝金身，七分散金身，你这狗子总得给贫僧一些好处吧，公平交易不是？”
刘大狗也不气恼，一脸傲气说道，“本道人自己琢磨，我可是传说中的小天才！”
火儿不知道从那里拽出一根鸡腿，用尖喙喂食着刘大狗，利丰和尚装作看不见，大口咬着偷偷夹了肉的面饼。
刘大狗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不断折腾着体内经脉肌肉里的那点儿灵气。
汗水化作瀑布从刘大狗的头顶冒出，头上热气蒸腾像是狗肉开了锅。
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隐隐有紫气闪现。
肥鸡小心说道：“狗狗哥，我感觉不太好，你不会爆了吧！”
刘大狗猛地站起来，鼻子里射出两道白色气团，向着和尚走去。
“佛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就把解除的法门告诉小道呗，你说啥我听啥还不行吗？”刘大狗语气无比谦卑。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向来有得便有失，当年我家佛祖出门讲经都是要收取金沙的，小僧传授你这修道之人佛家法门本来就犯了忌讳，哪能轻易错上加错！”和尚一脸高僧模样，落井下石说道。
这贼秃驴怎么如此磨磨唧唧，可是不敢翻脸，依旧赔笑道：“佛爷，你说啥就是啥，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大狗我绝不欺负火儿！”
肥鸡火儿不停翻着白眼。
和尚一跃而起，大叫道：“立字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布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磨叽竟然还没干透。
刘大狗顾不上细细查看，身上已经快要沸腾了，赶紧拿起毛笔签下了名字。
“你发誓！”和尚又是一脸兴奋道，说着又掏出一块布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刘大狗赶紧抢过来，开始大声朗读。
“宣誓人，灵宣小道！”
“宣誓内容：……”
“违反后果……”
“不可抗力……”
“补充条例……”
“见证人……”
“宣誓利益相关方……”
刘大狗整整读了一个时辰才读完，口干舌燥，不停喝着火儿化人形后递过来的凉水。
一道闷雷，证明誓言成立了！
刘大狗身上已经是白光中透着紫光了！
“赶紧，佛爷。快快教给我退金身法门，我快爆炸了！”刘大狗急切说道。
和尚依旧不紧不慢，盘腿坐下，刘大狗和火儿也坐在了地上。
“金身显化意味着佛门修行中肌肉淬炼成功。金身自然凝聚！”和尚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想要退去金身显化，方法有三。”
刘大狗和火儿一脸急迫，和尚也一脸悠然。
“其一，点破周身一百零八个窍穴，让筋肉内的灵气散去，金身自然消散。我们佛门惩治罪大恶极弟子时常用此法，相当于毁掉你们道门修士体内的道基！”
刘大狗和火儿面面相觑。
“其二，金身耗费灵力极大，寻常弟子金身维持一刻钟便可自行散去，不过小僧看道友，身体内气海充盈，预计十年八年也能消散了。”
刘大狗和火儿目瞪口呆。
“第三呢？”
“第三条涉及我佛门修行秘辛，不可轻传。”
“我去，合着我刚才白白嘟囔半天了，我自爆也要拉着你！”刘大狗怒发上冲冠，虽然只是一个发髻，没有冠。火儿恢复了肥鸡形态。
“哈哈哈哈！”和尚忍不住大笑起来。
“恭喜大狗道友，不，恭喜灵宣道友，你不会爆炸的，这是你的金身凝聚大圆满，正在淬炼骨骼呢，骨骼淬炼祛除杂质，发痒发热实属正常，紫气萦绕便是凝金骨大成！”利丰和尚一脸笑意。
肥鸡突然跳出来使劲挠和尚的光头，“你不早说，我都准备给狗狗哥破窍穴了，差点儿出事儿你知道吗？”
“让你贫，让你贫！”火儿下爪不留情。
刘大狗放下心来，躺在马车上呼呼大睡，一块厚毯子遮住了他周身的光芒。和尚则赶着马车向着西边的小路缓缓而行。
刘大狗在第三天的早上醒来了，一道霞光跨越千山万水照射在他身上，紫气如龙盘旋不止。
小山坡上，一缕炊烟刺入长空，利丰和尚揭开了锅。
书院里，回归的灵玉怒气冲冲找书圣大人告状去了，无忧上人偷偷将自己搓的泥扔进了神韵道人的粥碗里。
利丰和尚把一张画着骨窍的纸团扔了过来。片刻之后，刘大狗身体光芒褪尽，轻呼一口气，一道龙吟从口中喷出在半空炸响。
“饮风餐露终日闲，三竿已上山中眠，一碗溪水悠悠过，便是逍遥自在仙。”刘大狗翘着二郎腿，轻声吟唱着。
“别学酸儒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我教你一套降龙掌法，你现在比小僧的修为高，以后打仗得靠你了。”和尚一边用勺子盛着热粥一边说道。
刘大狗翻身而起，去到河边准备好好清洗，这一身的臭泥，熏得他自己头痛不已。
却不想被利丰和尚给制止了，“你这狗道人，身上是破镜析出来的浊物，千万不能洗澡。”
刘大狗怏怏而回，用手搓着黑臭的脏泥，随口问道：“秃驴啊，本道爷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
“嗯？”
“你说咱们修道之人求的是长生，自己躲在山谷里面好好修行，看着世间万物变迁不是逍遥又自在吗，干嘛总是离不了打打杀杀，尔虞我诈呢？”刘大狗叹了一口气。
“本能！”
“怎么说？”
利丰和尚将篝火熄灭，一缕青烟渐渐消散了，转过身来坐下，略微思考便讲了起来。
“本能，修道之人除非破了天道，解了这一身桎梏，否则难免经历人世种种苦楚。饥寒贫困，生老病死，总有许多不如意。趋利避害便是人的本能。”
“鸟儿早起寻虫，虫儿夜间采食，这便是鸟虫之间的争斗。道门追求大自在，儒家梦想诗书传世，佛僧斩却烦恼丝以求早登极乐，丹坊整日炼药以求长生不老，看似毫无冲突。可是呢，寺庙僧众信徒多了才能汇集功德以成无上金身，儒家书文传世才能大道通行，世间百姓却精力不足只能依从一项，这就有了修士之间的矛盾争斗。”
“往小了说呢，你我二人同处千里大漠之间，一壶水也能争抢一番。平日里就算是一只野果子机缘巧合之下也能成为争斗的开端。”
说着，利丰和尚指了指山坡拐角处。
火儿扑闪着翅膀过来了，后面是撕打在一起的一只脏猴子和一匹懒马。
肥鸡闪电般冲进了刘大狗怀中，有干呕着退出去了号院，“狗狗哥，你身上臭死了！”
刘大狗一脸无奈，指了指和尚，道：“他不让我洗澡！”
“这边是本能，趋利避害，你这狗道人不顾事实，我可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洗澡的。”利丰和尚哈哈大笑。
人和妖都聚齐了，开始就着胡饼喝着肉粥。
刘大狗吸溜了一口，斜着眼瞅了一眼正端着一个木碗的脏兮兮猴子，一把给薅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刘大狗一脸好奇，猴子则嫌弃地捏起了鼻子。
“我买的！”火儿离着远远地，高声喊道。
“买这玩意儿干嘛，咱们现在有钱，不用讨饭卖艺的。”刘大狗一脸不解，猴子张牙舞爪吱吱两声，又赶紧使劲捂住了鼻子。
“都是缘分，你知道吗，狗狗哥，我们这两天碰到了这死猴子不下十次。还有一次是这厮爬到咱们车上偷金子，被我抓住，顺便一个铜子给买下来了。正好这家伙也开了灵智，买下来有用就用，没用我们吃猴脑！”火儿说得是洋洋得意，猴子吓得是瑟瑟发抖。
刘大狗心道，这傻鸡，明明是人家强送上来的。
早饭后，火儿声言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妖精，插着腰指挥着猴子去洗碗了。
心中突然有所感，刘大狗沿着山坡向上爬了几十米，和尚和肥鸡也跟了上来。
高云山风烈，低处终日宁，
一道长风滚滚而去，撕裂了峰口长云，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道道尖顶刺向长空。
地平线上，一道炊烟袅袅娜娜升了起来。
目视良久，刘大狗突然一声长啸，空冥的声音响彻四方，风止树静。
又是半晌，刘大狗突然笑道，“火儿，秃驴，刚才我顿悟了，虽然不关修为，但是心境一时通透无比。”
“狗狗哥，你是不是因为迎着风闻不到臭味了，所以才感觉通透的。”火儿捏着鼻子说道。
一阵大笑，二人一鸡慢慢走下山坡。
“狗道友，刚才你悟了什么？”利丰和尚忍不住好奇。
“本能！”
“嗯？”
“听我详细说说，”刘大狗一时间意气风发。
“刚才我悟的并非人之本能，而是万物之本能。”
“风的本能在于不止，所以遇山绕行，逢林高升；山的本能在于不倒，所以上轻下重，稳若磐石；树的本能在于不谢，所以向阳之处，花木丛生。”
“众生的本能在于追求长生，道门修行以兵解入天道，儒门布道以万世流芳，佛门不入极乐便求转生，丹坊医家炼药以求不老，万物百姓交合以求血脉源远流长。所以猴子生病嚼食苦叶，老人将死哀哀戚戚，大河奔流破开长堤，都是畏惧死。”
“而我所悟的便是长生之道，惜身，畏险，手中长剑劈开荆棘以达不老之山巅！”
话音落下，阵阵雷霆凭空而降，在半空炸响，轰隆声传向无尽虚空。
刘大狗缓缓走下，猴子和懒马迎了上来，附身叫唤了两声。
火儿笑嘻嘻翻译道：“狗狗哥，他们在喊你大王呢！”
脏猴懒马又冲着火儿叫唤了两声。
谁知道火儿突然脸色一变，大怒而起，追着两只畜生跑下了山坡。
“竟然敢叫我公主，这样我不就比狗狗哥低了一辈！”
又是一阵喧闹，众人重新上路。
吱扭吱扭进入了一片大山之中。
火儿把刘大狗给赶下了车，让他在后面慢慢跟着，酸臭的气味差点儿让她窒息。
一片远山遮雾霭，十万长林无人烟，由来猿啸虎鸣处，野鬼山妖闹声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