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应下,骆寒又纷纷告知了各将领该做的事。留下来跟张如婉商量此事之细处。“你可想好带哪些人去?”“张覃军。张覃军听令于我,不会有人泄露。”“匈奴防备心之强,此计还需一群平民百姓掩人耳目。”“你是说?”“漠北城内的死囚,以此为饵。”“找死的事,他们会做么?”骆寒摇头,“只要有一线生机,谁都不会想死,以生命为赌注,谁都愿意赌一把。”他又说道,“我本想着让你们直接混入,但此法难度甚大。你们不如假装死囚,混入其中逃狱,投奔匈奴。”
张如婉点头,“这比较容易取信于其。”“到时你再上报我们退城之举,获取信任。”“那如何偷渡士兵?”骆寒指向沙盘,“我们退回漠北城,匈奴必定舍弃平坦地界,入我前线。而此处地形险峻,凹凸不平,却有人不知的妙处!”他踩踩地面,“土质!此地极其适合挖地道。”
她听完有些皱眉,“漠北城距此二十余里,短短几月可成?”“我早就派人去探过,此地甚适,夜以继日一月即可。”“那便依你的照做。”“在此之前,有一件事要将军你去做。”“什么事?”“漠北城的百姓,想要退进这漠北城,上下齐心极为重要。”张如婉点头,“我知道了。”
漠北城被袭,是现实给她的当头一棒。她来到了漠北,成为了将军,就必须得有在这个位子上的能力,否则,牵连的不止她一人。
暮色沉沉。她着一身红装,站于城墙上。因颜色鲜亮的衣物早已吸引了众多目光。她深吸气,猛地发声。“诸位大汉子民们!我乃骠骑大将军之子张如婉!”零零散散一些人走到城门口,望向她,更多地是不屑以及痛恨。
“前几日匈奴来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知此事无法挽回,带来多少苦痛。可是!匈奴能毁掉我们的家园,却毁不掉我们内心的信念!我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守卫我们大汉!!”
“啪!”不知哪里的鸡蛋击中她的额头,有人啐道:“你说的倒好!只怕是死的人里面没有你的家属!你当然不会在意!”
张如婉一把抹去蛋液,铮铮的看向底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带领着手下十万人马,他们入了我营,皆是我的亲人,而他们一人,身后又有多少家人等候?我张如婉,亲朋千千万,这漠北城,何尝不是位于其中?”
她忽一展衣摆,眼含热泪,单膝跪下。“每死伤一人,我心悲痛万分,这痛苦我比你们更多!但我们不能倒下!我们必须战胜匈奴,必须赢,而这些,都离不开我们每一个人!你们可愿追随于我!共战匈奴!为我们亲人报仇雪恨!”
底下沉默,她内心悲哀。“我愿意!”也不知是谁家孩子,清亮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我愿意追随将军!替我父亲报仇!明明杀毁我们的是匈奴,我们又为何要怪罪于将军!我愿意!!”一时间,从四处传来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慢慢震动了整个漠北城,这一刻只听得见齐喊“我愿意”的声音,张如婉内心激动,眼含泪珠。
她缓缓起身,“让我们齐心协力,共战匈奴!”满城百姓,这瞬间心里都只想着一件事,击杀匈奴!漠北城有此信念,定不会破。骆寒立于茶楼,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夜张如婉连带着她手下的五百张覃军就被投了大狱,一时间空荡的监狱被挤得满满当当。“嘿,这都打仗了,怎么还下了这么多人。”狱卒随意闲聊着,“这是那漠神山上的山匪,这不被一锅端了嘛。”“怪不得这么多。”张如婉打量了一下监狱,里面人数也有两三百人,大多都是那穷凶极恶之辈。
两三天里,她只暗地了解他们的性情,后才吩咐小五暗自疏通,打好关系。“哎,你说这打仗了,上边还管不管我们?”“管个屁,反正我们都是死囚。”“所以我们这是在等死?”“呸。”隔壁牢房的大汉啐了一声,“凭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死!”“那壮汉有何好主意?”他眼珠转溜让他附耳过来,“这反正要打起来了,不如我们去投奔匈奴?”
小五大惊失色,“这样可是叛国啊!”“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的!”那壮汉见他犹犹豫豫,便知有戏。“反正在这就是等死,不如逃出去,说不定还能活路嘞!再说看你那主人家,也是个惜命的,你不如去说说!”小五磨磨唧唧的点头,“那我就去试试。”
壮汉一看就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的,只是苦于孤立无援,这下一下子送来这么多援兵,自然打上了主意。小五回到张如婉身边,将这件事告诉她,她不动声色的让他回话说要考虑考虑。那壮汉也是个机灵的,说出口也是存了试探之意。见她如此犹豫不决,才信了她真是山匪,忙尽全力蛊惑她,殊不知这正中其下怀。
壮汉见她甚是犹豫,一咬牙将底牌献给她。竟不知什么时候,他挖了一处地道!张如婉这才不情愿的答应了。这一商量,定了越狱时辰,一大帮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监狱里消失了!一直盯着她们的骆寒立马派出一队人马追击,势要把这戏演的再逼真一点。
就这么一众人逃,一队人追,那是片刻不能停歇。“报!左贤王!有一群汉人朝这边过来了!”“汉人?”左贤王放下手中的美酒,“是汉军么?”探子摇头,“是一帮衣衫褴褛的汉子。”他生怕这是汉军的新把戏,立马派遣了一支小队去探。
“黑熊子,那匈奴帐子还有多远呢!”不少跟随的人纷纷问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壮汉只盯着眼前,“快了快了!加快速度啊,被追上了就只有死啊!”后面的张家军穷追不舍,他们只得疯了般往前跑,但两足哪敌四蹄,眼看着要被追上了,前面来了一队匈奴兵,吓得张家军调转马头,直直往回跑。
壮汉这才眼神发亮,“看,匈奴来人了!”他想到倒是极好的,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匈奴将他们围在中间,用兵器指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黑熊一见形势不妙,立马带着众人跪下。“我,我们是汉人,听闻匈奴之厉害,前来投靠。”那领头人打量了他们一番,还是把他们带回了军营,报给了左贤王。
左贤王听说有一群汉人投诚,来了丝兴趣,一看却大失所望,都是些面黄肌瘦,贼眉鼠眼之辈,正想找个地方将这些人杀之。“万万不可!”军师听闻了这件事,估摸着他的脾气,立马来拦。自从上次一计之后,左贤王对他颇为倚重。“为何?”“左贤王,现如今有汉人前来投诚,说明汉军已经势衰,我们需要留下这群人,以正我们匈奴的宽厚威风!”左贤王闻言冷笑,“谁不知道我们匈奴是马匹上的战士,哪来什么宽厚!”
军师摇摇头,“不能这样说,有了开了投诚匈奴的先例,那肯定还会有后面犹豫不决的百姓,若是他们看见对投诚的人是如此态度,那肯定是死了这条心,奋力对抗我军,得不偿失啊!何不好好款待他们,以此来离间军民呢?”藏在众汉子中的张如婉一听,也不得不感慨这军师杀人不见血,幸好骆寒有先见之明,让她巩固了军民关系。
“那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好酒好肉的款待他们?”左贤王吹鼻子瞪眼,很是不满意。“这倒不必,给他们一处地,着人看管,自个生存便可。”“现在哪来的地?”“我们看管奴隶的地方就可以。”左贤王这才放下心来,“那就把他们全充入奴地!”
一帮人就这么保住了性命。那奴地是匈奴圈养奴隶的地方,他们所俘虏的百姓都在这里,为他们做些后勤之事。那些奴隶原来过着安乐幸福的日子,一朝被俘,日夜打骂,皆显得死气沉沉,就连来了人,也不敢去看。张如婉看着这一幕,越发心里警醒。
若此战败,漠北城的百姓是何下场便由此可知!
带他们来的人将其交给监兵,只嘱咐了一番不能打骂,其他便任其随意了。监兵将他们分散开,安排到不同的工艺上,有的浣衣,有的跑马,各不相同。因是新来的,监督甚严。张如婉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便在这地方安安分分的做工。说来也巧,监兵见她瘦瘦弱弱,又怕重活把人折腾死了,不好跟上头交差,见她这半月来实在安分,就让她做些普通一点的活,给俘虏送饭。
张如婉唯唯诺诺的接了这个吩咐,她手微颤着,不是害怕,而是可能见到父亲的激动。一般的俘虏,哪里还有人三餐送饭,只有那至关重要之人才有这等待遇。她等了半月,终于等到了这点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内心越发煎熬,好不容易带她去的人来了。那匈奴蔑她一眼,“进去不许乱看,不许说话。”她连连应下,“这路记熟了,以后三餐都由你来送。”“小人知晓了。”她回着话,捏紧了手中的端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