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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易田卿出身世家,不说他那连先王都不敢惹的父亲,就连他的几位兄长,现在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真真切切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可谓无法无天。

可无法无天的易小公子在他三岁那年却遭受了人生第一大挫折。那年他跟着他母亲去宫里给王后娘娘祝寿,在母亲与王后娘娘说话的时候,他被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的王后娘娘恩准在花园玩。然后理所应当偶遇了王后娘娘的独子、大月朝的三王子——洛商镛。

儿时的洛商镛远没有现在这么变态。虽说王后娘娘教子有方,但那时的洛商镛也不过是不到三岁的小娃娃,幼稚事没少干。

俩天之骄之碰上,不发生点什么才奇怪。

不到三岁的洛商镛正在花园里用小铁锨刨坑,一抬眼看到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没理,继续刨自己的坑。

刚过三岁生辰的易小公子自然也看见了这个一心刨坑、对他视而不见的小娃娃,撇一下嘴,也没理他,但第一印象很不好——想他易田卿不论去哪,那都是万众瞩目、夸赞不绝于耳的,刚还在王后娘娘那被夸了好几句呢,这臭小子竟然装没看见他!

洛商镛刨坑,易田卿捉蜂。洛商镛刨完坑,去拿梅树小苗,但他前脚走,后脚易田卿就掉他新刨好的坑里了。

这下可彻底惹怒了原本就有怨气的易小公子——明摆着是故意的,看到他在这里捉蜂,还不赶紧把坑填上,还刨这么深,明摆着存心叫他掉坑里。

跟着易小公子的从府里来的大丫鬟赶紧将他从坑里叉住胳肢窝抱出来,易小公子上来后一看自己今日刚穿的新衣也脏了,小手也脏了,简直怒发冲冠,二话不说,扑到还傻愣愣看着他的洛商镛身上,举起小拳头就要揍他。

洛商镛那时候虽然小,但跟现在一样不好欺负。易小公子虽说比人家大半岁,可一则个子矮了半头,二则那时洛商镛已经跟着他母后的影暗卫开始学功夫。这两个优势加起来,揍一个弱小无助的易小公子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王后娘娘和昌平郡主聊得正高兴,见一宫女神色慌乱,匆匆进来禀报:“三王子和易小公子在花园里打起来!”

王后娘娘不大在意,稳坐如山,这使得已经起身一半的昌平郡主也只好坐回去。只听王后娘娘对那宫女吩咐道:“你去将他们二人叫来,若是不听,便将他们拽开,另外,再准备一身三王子的衣裳,一会儿给易小公子换上。”

昌平郡主忙说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衣裳脏了也没事。

一会儿,三王子和易小公子进来了。那时正值深秋,俩人在花园的土地上揪扯着打了几个滚,本来白白净净的俩小孩,进来的时候脏的像俩小灰鼠。

王后娘娘一见他俩那模样,指着他们对昌平郡主笑道:“看看,像不像小灰鼠?”

易田卿那时已经懂得“小灰鼠”是讨人厌的臭老鼠,王后娘娘怎么能说他是臭老鼠呢?顿时觉得王后娘娘既不好看说话也不温柔了。

洛商镛只是将脸撇向一旁,不说话。

王后娘娘问清了原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批评洛商镛不会为别人考虑,看到花园有人在玩就应该提醒别人小心掉进坑里。回头又温柔的告诉易田卿,主动打人不对,凡事都应该先讲讲道理,没道理可讲的时候再用拳头解决,不过对女孩子永远不能用拳头。

易小公子觉得王后娘娘说的很有道理,便听话的跟宫女去换衣裳了,而洛商镛则被王后娘娘打发出去继续种树苗去了。

这事之后不久,有一天易小公子的爹上朝回来,将他叫到跟前,说王上想叫他进宫做三王子的陪读。易小公子顿时想到那天被按在地上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奇耻大辱,自然十万个不愿意,但父亲说不愿意也得去,他这臭脾气就得去宫里磨磨。易小公子立即眼泪汪汪的望着一旁左顾右盼的母亲,可母亲就是不看他,最后没了办法,只得收拾了一小包袱日用品,进宫当陪读。

易田卿是看着洛商镛怎样一步步从大月朝三王子变成宝华山最小的弟子路夜白的,这其中的艰难困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就算现在也是无法无天的易公子,却有很多耐心包容路夜白的冷漠倨傲。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路夜白哭,是王后娘娘小产那日。那时的路夜白还是大月朝唯一的嫡子,那时的他有一个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但那一日,就算是大月朝尊贵的三王子对母亲的不幸也无能为力。

往事匆匆,昔日在长安宫门口躲在墙角红着眼睛偷哭的洛商镛与现在的路夜白重叠,易田卿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必须得承认,他之前对路夜白这位来历不明的夫人十分有敌意,就算是碍于路夜白的情面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内心里他是不认同她的。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路夜白喜欢就好。

易田卿去厨房沏茶,清丰见他进来,急忙起身问道:“问出来了吗?”

易田卿看他一眼,就算现在路夜白荣耀加身,真心关心他的也就这些人了:“咱们别管了。他不是要热水吗?你就努力烧好热水等他吩咐就行了。”

清丰默默坐下,也只能这样了。

柳杨等着的时候平复了情绪,想着路夜白回来得给他道个歉——实在是她当时太害怕,所以才会表现那么激烈。现在想想,不管过程多凶险,结果只要大家都好好的,不是就很好吗?

可路夜白进来后,只是替她将洗澡水放好就出去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也没看她一眼。

柳杨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委屈又生气。干脆也不理他了,胡乱洗了洗,回到床边将刚她弄脏的被褥全部剥下来扔在地上——反正现在天气热,不盖被子也不会冻死。

路夜白独自坐在房顶上吹夜风,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大雨过后,空气清新许多,夜风也凉许多。

耳边响起瓦被踩碎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因为影暗卫这个时候是不敢来找他的。

易田卿故意踩碎几片瓦却还没引来路夜白的关注,不禁道:“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没发现我这是故意引你跟我说话呢?”

路夜白还是不说话。

易田卿这次不使坏了,一路过去瓦片完好无损,到路夜白一臂距离的地方坐下,一起与他望着对面他们的房间,此时里面漆黑一片,也很安静。

易田卿道:“你小时候虽说也很执拗,但没这么死心眼儿,为什么这么晚坐着里不回去?”

路夜白看着对面那间有柳杨的房间,猜想着她此时应该已经睡着了。从小到大,他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唯有这一个,却总是许多复杂的事搅和的两人不得安宁,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知道这次是真的伤害了柳杨,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得到她的原谅。

在得到原谅前,他不敢回去,害怕看到柳杨失望的眼神,所以在这里想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自从我们在一起,她总是因为我的原因遭受许多无妄之灾,很多人都说我无所不能,可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常常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易田卿没想到路夜白竟然会如此自责,往日那个自信非常的路夜白好像与现在这个陷入情感的矛盾中无法自拔的路夜白不是一个人了。

沉默了下,他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虽与路夫人认识不长,可看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姑娘,我想她跟你在一起绝不是为了只是让你保护她。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没有人想到会发生到那么危险的地步。路夫人一定会生气,但应该不会因为今天的事一味地跟你生气,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跟她说一说,你们敞开心扉的聊一聊呢?”

“我觉得自己没脸跟她聊,是我对不起她。”

易田卿忽然提高了嗓音:“路夜白,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路夫人呢?”

路夜白道:“不相信自己。”

易田卿觉得钻牛角尖的路夜白真是能把人气死,缓了口气又道:“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没有保护好你夫人,她就算生气,又能怎样呢?不还是路夫人吗?”

路夜白侧头,盯着易田卿看了好一会儿。

易田卿被他看的不自在:“你看什么?”

路夜白一针“溅”血道:“尉迟雪当初不选你是正确的。”

易田卿差点喷出一口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完,不想在这里再跟他废话,一下跳下去,回房睡觉去了。

路夜白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回了房,一打开房门他动作迅速的关上,然后快步走到床边,没找到干净的被褥给柳杨盖上,干脆将包袱里他的外衫拿出来给柳杨盖上。

柳杨生着路夜白的气,一直没睡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路夜白往她身上盖东西,她还生气呢,所以一下子用手挑开,然后翻身朝里面,不想多搭理他的模样。

路夜白半点没生气,站在床边看只穿着薄薄中衣的柳杨,叹道:“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你这样会生病。”

柳杨瓮声瓮气道:“病死最好,就不会再烦你了!”

路夜白听她如此说,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条腿迈上床,将柳杨抱过来放在腿上,语气不由得严厉道:“胡说什么呢!”

柳杨踢着腿叫道:“放开我!大坏蛋你,你放开我!”

这下柳杨是真的不管不顾了,声音完全放开,连对面的清丰和刚睡下的易田卿都听得清清楚楚。清丰在床上翻个身继续睡,易田卿则幸灾乐祸——叫你揭人疮疤,活该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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