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商铭道:“三哥,我跟你一起回陈留镇。”
路夜白点了下头。
一行人原本浩浩荡荡的要回王都,结果只有信使一个人回去。信使看着最前面与路夜白并肩骑行的洛商铭,气的跺脚——没想到竟然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临行前,御史大人千叮万嘱,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请福王回宫,可两位王爷在前,他一个小小的信使,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张御史和皇贵妃岂是那般容易放弃之人?信使因为没完成御史交代的事心事重重,走了半日,忽然碰到一辆飞奔而来的马车。而赶车的人他恰巧认识,也是御史府的人。于是,赶紧策马上前拦路,彼此打了招呼后,又互相说明此行任务成果如何。
信使觉得自己作为御史府打头阵的人物,竟然没完成御史所托,甚觉丢了颜面,然而一听马车内坐的是何人后,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提出与赶车人再一起去陈留镇——因为只要有车内的人,此行他有非常大的把握能将福王请回王宫。
洛商铭与路夜白刚到陈留镇不过两个时辰,便有人来报王都来人求见福王殿下。当时洛商铭正与路夜白邢炳文一起议事,听到随从来报,蹙眉道:“我们正商议正事,将那信使打出去!”
随从却没有立即领命出去将信使打出去,而是迟疑道:“殿下,来人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赵嬷嬷,您见还是不见?”
这是一天内王都来的第二批人,而且这次来的是常年跟在他母妃身边的老人赵嬷嬷。在洛商铭的印象里,除非赵嬷嬷随他母后出宫伺候在侧,还从未听说过赵嬷嬷自己出过王宫。如此非常之事,就算洛商铭再迟钝,也察觉出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对随从道:“你先将赵嬷嬷等人安置一下,待我这边结束,自会去见她。”
随从领命离去,洛商铭却没有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而是看着路夜白道:“三哥,你打王都来,是不是王都发生了什么事?”
路夜白没说话。
洛商铭急的上前一步道:“三哥!你倒是说话啊!”
邢炳文一看是这个阵势,立即找借口告退。
房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洛商铭又道:“三哥,你昨日一早从王都出来,信使说他是三日前拿着御史的书信来的陈留镇,那时母妃已经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母妃到底得的什么病?”
路夜白沉吟半晌道:“我若是说贵妃娘娘没有生病,你信吗?”
洛商铭惊道:“没有生病?!那为何舅舅会给我写信?为何赵嬷嬷会千里迢迢赶来这里?!”
路夜白道:“御史和皇贵妃的打算你一直是知道的,此番我离京来这里也是御史向父王呈的奏章。我离京时确实听说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召御医每天诊治。前日我从勤政殿回长安宫,恰好遇到御医给贵妃诊完病出宫,便拦住问了几句,可他到底也没说清贵妃得的是什么病。只说贵妃忧思成疾,太过思念福王所致,这是心病。心病自然需要心药医,只要贵妃见到福王,心病自然会痊愈,否则可能会越来越病重。”
洛商铭道:“心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母妃有过心病?我之前不是没离开过王都,怎么这次就得了心病?”
洛商铭在路夜白面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没有避讳。可在他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后,猛然醒悟——所谓的心病,其实就是要他回宫的借口。
洛商铭看向路夜白道:“三哥,最近王都可有什么异常?为何母妃会突然要我回京?”
路夜白道:“高丞相的孙女前几天与你三嫂有些矛盾,高丞相急于将孙女嫁出去。”
洛商铭却没抓住路夜白话的重点,而是追问道:“高雅兰与三嫂有矛盾?三嫂怎么会跟她有矛盾?”想了想,洛商铭今日脸上第一次出现笑容,“难不成是那高雅兰看中了三哥,非三哥不嫁?”
路夜白抬眼看向他道:“现在高丞相选中了你。”
洛商铭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嬷嬷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还没等到福王来见她,急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她可听御史府的人说了,本来福王殿下看了御史大人的手书后是要回王都的,可出发没多久,恰好遇到来黄河边的敬王殿下,结果便是她看到的那样。
赵嬷嬷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叫人又去通报了两边,又过了一刻钟,这才好不容易等来了神色严峻的福王,赵嬷嬷赶紧行礼:“老奴拜见福王殿下。”
洛商铭不等她真的拜下去,赶紧扶住道:“嬷嬷快免礼,你怎么来了?”
赵嬷嬷起身抬头时已经双眼含泪:“贵妃娘娘忧思成疾,老奴伺候娘娘这么多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特来求殿下回宫见一见娘娘吧!”
洛商铭急道:“母妃当真病了?严重吗?御医去诊治了吗?如何说?”
赵嬷嬷一看福王殿下还是很关心贵妃娘娘的,心下安慰,神情也好些了:“殿下放心,贵妃娘娘是思念殿下所致的心病。只要殿下回宫在娘娘面前尽尽孝心,娘娘啊,什么病都好了!”
洛商铭道:“母妃无碍就好,可我奉了王命来赈灾,怎能说走就走?”
赵嬷嬷眼看洛商铭再要变卦,赶忙道:“殿下此言差矣,虽说赈灾是王命,可在娘娘面前尽孝是天下为人子都应做到的。何况现如今敬王已经到了,王上召回殿下的诏书也已经在路上了,殿下回宫也是早晚的事。”
洛商铭将信将疑道:“真的?父王真的要召我回宫?”
赵嬷嬷道:“殿下放心,王上看贵妃娘娘实在思念殿下,便特地派敬王来接替殿下,而且已经亲自对娘娘承诺过,定会尽快召殿下回宫。君无戏言,诏书定是快到了!”
洛商铭想了下道:“赵嬷嬷,听你说完,我也很想立即回宫,亲自照料母妃。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父王亲派的赈灾主理官,没有父王的诏令就回去岂不是落朝中官员的口实?既然诏令已经快到了,何至于急这一时半刻呢?”
赵嬷嬷觉得福王说得有理,可就怕这一两日内再有什么变故,所以道:“可是娘娘......”
洛商铭不待她说完便道:“嬷嬷可先启程回宫,且回去告诉母妃我随后就到,也好叫母妃心安啊。”
赵嬷嬷道:“殿下真的会回宫?”
洛商铭道:“先前舅舅的信使突然拿出舅舅的书信说母妃病重,我原是想与信使一块回王都的,但半路遇到三哥。我见信使看我时总是目光闪躲,便有些将信将疑,与三哥一起回到陈留镇问他出宫是我母妃得了什么病,三哥说前日他回长安宫时遇到给母妃诊病的御医,说是母妃得了心疾。嬷嬷来时,我正与三哥交代这里的事,待交代完毕这便回宫看望母妃。”
赵嬷嬷欣慰道:“老奴常劝贵妃娘娘,殿下是最有孝心的,时时都记挂着娘娘。”
洛商铭笑道:“嬷嬷快别这么说了,若是我真的有孝心,就不会令母妃思虑成疾了。”
赵嬷嬷道:“好,既然殿下已有打算,那老奴就等诏令到了与殿下一起回宫!”
洛商铭也没有再劝,点头道:“好啊!”
洛商铭走后不久,一直白色的信鸽从陈留镇的官衙飞出去。
洛商铭果然说话算话,到了第二日,王都的快马果然到了。来传令的是宫中护卫副统领,洛商铭欣然接受诏令,而且立即就准备好了车马随从,跟副统领一起回宫。
路夜白和邢炳文送到城外,洛商铭勒住马缰,向路夜白笑道:“三哥不必送了,就此别过吧,不久就又在王都见了!”
路夜白点头道:“一路小心。”
洛商铭道:“三哥放心!”
路夜白持着马缰站在城外看着车马扬起的尘土越来越远,最终调转马头对邢炳文道:“邢大人,走吧。”
邢炳文控制着自己的马速,始终落后于路夜白半个马身:“殿下,附近的灾民都已经安排妥当,黄河流域容易发水的地方也垒起了高墙将洪水堵了起来。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夏秋季节雨水多,若是几场大雨连起来,上游的水泥冲下来,恐怕那些墙是挡不住的。”
路夜白道:“邢大人言之有理,那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邢炳文道:“下官以为,堵不如疏。黄河流域洪水泛滥已不是近年的事,给两岸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下官巡看过当地官员治理洪水的措施,基本都是加固两岸的河堤。可这个办法现在来看在遇到雨水多发季节是没用的,所以下官以为,不如在河道窄的地方挖支流,可以灌溉庄稼也可以形成人工湖。若是挖成人工湖,在黄河旱季,当地官衙可组织当你人挖掘泥沙售卖。”
邢炳文正侃侃而谈,没注意到路夜白勒停了马,所以他就冲到了路夜白的前面。待他发现时,已经越过了路夜白一个马身,紧忙勒停马,红着脸告罪道:“殿下恕罪!下官不是故意的!”
说着,手忙脚乱的想赶着马退回去。
路夜白干脆自己驱马往前走了走,与邢炳文并肩道:“听说邢大人是在户部任职,不知老家在哪里?”
邢炳文坚持要缀后路夜白半个马身,夹着马肚子退后一步道:“回殿下的话,下官就是这陈留镇人。”
路夜白微微吃惊,随后笑道:“不愧是在此处长大,邢大人的治河之法深得我心,就按邢大人说的,且本王任命邢大人为此事主理官,可却先要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拿来给本王瞧一瞧。”
邢炳文没想到敬王竟然一下子就同意了他的方法,之前他也曾想福王陈述过自己的治河方法,但当时有很多人反对他,并且提出了很多反对的理由。福王就说要再慎重考虑一下,但到今日离去也没有给他考虑的结果。
邢炳文本是老实之人,而且肚子里墨水少,比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当地官员嘴巴差的多。所以在别人对他提出反对意见时,也只是急的脸红脖子粗,反驳的话说不出几句。
现在,自己的想法被路夜白认可,高兴得不得了。可汲取先前的教训,还是小心问路夜白道:“殿下不用回去召几位大人商讨一下 吗?”
路夜白一时没听懂:“商讨什么?”
邢炳文道:“有些大人不太认同下官这种治河之法......”
路夜白甩了下手里的缰绳道:“本王现在为治河主理官,也不是叫那几位大人上岸边做苦力,为何要与他们商议?你尽管去拟你的方案,其他的本王自由分寸。”
邢炳文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提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