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什么?当然是他自己有没有或者有没有与人合谋害过柳绿啊!但自然是不能这么问的,柳杨清了下嗓子,道:“实不相瞒,我来找姑娘,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知画秀才是什么样的人。”
香红疑问道:“为什么要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柳杨知道谎话越说可能越错,她本不想多说,所以刚才说话就没有说原因,但香红问的这么直接,她再迂回曲折肯定更惹人怀疑,所以谎话只能接着说:“有人来替知画秀才给我姐姐提亲,可这人我听都没听过,自然不能只听媒人一面之词,所以就想打听一下。可知画秀才平日里与人交往不多,我几番打听,听说他常来‘红粉楼’,这便找来了。”
香红仔细的听柳杨说话,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柳杨女扮男装心虚,被她盯得极不自在,更加压低了嗓音说话。
香红听她说完,忽然一笑:“小公子既然知道知画秀才常来青楼,还放心让姐姐出嫁?”
柳杨道:“姑娘这话不合适,就算常来青楼的肯定也有良人,就像这‘红粉楼’里也不尽是那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不是?”
香红垂眼笑了下,再看柳杨时,笑道:“知画秀才是我的恩客,我不方便说他什么,但有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想必小公子的姐姐能找到更好的夫君。”
这话很是艺术,不仔细琢磨,还真不容易听出来这迂回的措辞。
柳杨想了下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既然来了,也请姑娘告知一二,好叫我回家给我姐姐一个交代,毕竟那媒人可是将知画秀才说的是百年难寻的好夫君,所以姐姐似乎也是中意的。若我今日回去将姑娘的话原句转达,怕是姐姐听不入耳。”
“既如此,那好吧。”香红接着道,“知画秀才前段时间倒是常来,来时也就与我聊天,说什么以后不再做穷秀才了,日后定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成就,不叫人再瞧不起他。”
“近日倒是不常来了,即便是到了这里,也常常喝闷酒,酒醉时,糊涂着说什么‘叫人给戏耍了’。”
柳杨听着觉得奇怪:“姑娘,问句不中听的,你别放在心上。”
香红道:“小公子请问。”
“你与知画秀才相识多久了?”
香红想了想道:“也有五六年了吧。”
“他以前也常来吗?”
“偶尔来,有时一两个月来一回,有时半年才来一回。”
“常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两个月前吧……”
“照姑娘所说,知画秀才以前是个穷秀才,最近一两个月才有钱常来‘红粉楼’。那他最近有没有说过要为姑娘赎身呢?”
这回香红静了两秒才道:“倒是说过,可那也不过是男人一时头脑发热随口说的罢了。”
言下之意是,她没答应。
柳杨将身上的银子放在桌上,不好意思道:“多谢姑娘,我知道这些钱少,可实在没有太多钱,也请姑娘收下这一点银子,就当便宜卖给我点时间。”然后拱了拱手出来。
柳杨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靠近她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知画秀才的背后还有黑手。所以,关键还是在知画秀才的身上,想要知道真相,还是要从他身上下手。
柳杨从香红的房间出来,走出没多远,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声。她从二楼往下一看,两拨人吵吵嚷嚷的起了冲突,仔细再一看,是两个男人撕扯着要打,围着的人有些是他们的家丁有些是“红粉楼”的看护,都在拉架。
青楼里打架,多半是为了姑娘,柳杨摇了摇头,觉得争风吃醋真的是不分时代。但热闹也不能凑,柳杨悄悄从楼里出来,长呼出一口气,走路时也不再学柳青,一溜小跑往家去。
“红粉楼”三楼临街的一扇窗子开着,路夜白临床而立,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姑娘,姑娘与路夜白一起看着那个小身影跑远,姑娘看了看路夜白,悄声问道:“庄主今晚是为她而来?”
路夜白却像是没听到,沉默不语。
柳杨到家后,发现柳青还没有回来,她衣裳都没换就去隔壁抓人了。路夜白家的下人一看是她,都没有通报,立即请进门。柳杨也不用他们带路,直接跑去兵器房,但兵器房现在空无一人,竟然连知画秀才都不在里面。
柳杨出来,随便叫住一个下人问:“你知道清丰在哪吗?”
下人摇头。
柳杨只得又问:“那路……庄主呢?”
下人还摇头。
柳杨摆手让他走,自己则有些烦躁的坐在廊下的石桥上,两手捧着脸,脸色都是暗沉的:柳青不跟她一块去“红粉楼”就算了,竟然还赌气不回家!这都多久了,气性可真大!
柳杨想到这里,干脆站起来回家,谁还没有个脾气咋的,不能仗着年纪小,就老叫她让着吧?可万一柳青不是跟清丰一起,在外面他一个小孩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还是要接着找。
柳杨暗叹一声,认命的往外走。她因为心情低落,走路都没精神了,低着头,背脊微佝,看起来像个小老太太。
站在屋脊上看着她一举一动的路夜白微弯了眉眼,然后悄无声息的跃身落在她身前不远处,负手而立。
柳杨毫无所觉,走着走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抬头,竟然是路夜白,刚还空无一人的院子忽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吓得她往后退了两三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幸亏路夜白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臂,才使她蹲坐在地上。
两人间也就半臂的距离,柳杨被吓到当然没好脸色:“你干嘛突然吓人啊!”
路夜白笑了下道:“是你走路不看吧。”
……也有道理。不过柳杨生气起来就算没道理也能强辩出道理来:“就算我没看路,这么宽的地方,你走那不行,干什么站在我前头!”
路夜白白天已经见识过她厉害的言辞,自然不会被她吓到,反倒觉得此时柳杨像是被激怒的小猫,眼睛圆圆的,因为生气含着些水光,仰头怒瞪着她,很是可爱。
情不自禁的,他手指略过她耳边,想将她散在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但最终只是绕了个半圆收到身后:“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这么好说话?柳杨很是怀疑的用审视的眼光看他。
路夜白笑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柳杨摆手,既然回来了,柳杨问道,“柳青来你这了吗?”
“下午来了,清丰也不见了,可能两个人出去了吧。”
“行,知道在你这儿就好,等他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赶紧回家,今晚要是敢不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他!”
柳杨没走出两步,手臂被拉住:“你如此打扮,去干什么了?”
柳杨眼睛转了转,挑眉一笑,也不多说:“去做坏事了。”
虽说此时柳杨脸上黑黝黝的,可路夜白竟被她这一笑晃了眼,忍不住将人拉近些:“去做什么坏事了?”
柳杨仰头就能感觉到他细密的气息,忽然有些烦躁,猛然甩开路夜白的手,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便急忙忙离开了。
路夜白看着她急惶惶的背影,负手望天,觉得今夜月色不错。
柳杨第二天醒来才见到柳青,柳青看见她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有点扭捏着不说话。柳杨站着不动,斜睨着他:“昨天跟清丰干什么去了?”
柳青小声说:“跟清丰大哥去酒楼了。”
昨天看他愁闷,清丰说想不想去喝酒,柳青从来没喝过酒,但听说过喝酒能消愁,便与清丰一起去了酒楼。
柳杨眼一瞪:“还学会喝酒了你!”怪不得昨晚不见他,还不知道回家,肯定喝了不少,“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没有!”柳青摇头加摆手,“我们只喝了一点点。”
柳杨:“喝了一点点会到晚上还没有回来吗?”
柳青不好意思说他虽然只喝了一点,但也喝醉了。昨晚还是清丰大哥给他扛回来的,他模糊记得,然后一沾床就睡着了。
柳杨看柳青实在不愿意多说,也不再跟他计较那么多,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但:“以后别喝那么多酒,大姐最不喜欢男人抽烟喝酒了。”
柳青点头道:“知道了。”
柳杨昨晚又仔细琢磨了下香红的话,决定还是要找知画秀才再问问。早饭后柳青去开店了,柳杨便自己去路夜白家。路夜白也吃过早饭了,正在书房作画。
柳杨是真心佩服古代会琴棋书画的人,现代的硬笔字她都写不好,更别说用软绵绵的毛笔字画画了,而且她对音乐一向一窍不通,更别说只有极少几根弦的古筝和琵琶了。
柳杨进去时,路夜白的“翠竹”才刚画了一半,柳杨虽然不懂画,但看着画的很像真的,而且以路夜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如果不是能拿得出手,他肯定也不会画出来丢人,所以认为,画肯定是好画。
路夜白见他进来,手里笔墨不停,但还能分心和她说话:“早饭吃了吗?”
柳杨:“吃过了,柳青要去开店门,我们早饭就吃的早点。”
其实照柳杨的意见,店铺是自家的生意,也不是早餐店,所以不必开门那么早,现在天气这么冷,早上多睡会儿再去开店也不耽误做生意啊,可柳青显然以为做生意就应该勤奋早起,所以只要不休息,都是一早起来去开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