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
小哑巴扶着门框起身,小丫头连忙搀扶着帮她站起来,却在她的眼神下收回了手。
“我再和你说一个秘密?”她比划出两根手指。
“再一个秘…秘密…”小丫头一时没转过来弯儿,重复了好几遍才恍然他口中的第一个秘密是他并不是哑巴这件事,那第二个秘密是?
“我本是被选中献给龙王爷的人,但是献祭那天我逃跑了。”她自顾自说着,将一个秘密此时此刻延展成为了两个,说完又随机赠送了一个。
“我跑啊跑啊,好不容易能逃出来,却半路被抓去成了别人家的练奴。奴嘛,说白了就是个做不了主的命。别的练奴遇见的主子气不顺了都是一番小惩,还能多活一阵。可我的主子,却是个不见血不松手的人。”
她叹了口气,转言又明媚的眨了眨眼。
“我就这么被他当做发泄品。气不顺了,一顿打;茶水放凉了,一顿打;甚至走路时花瓣掉在了他身上,我又是一顿打。但是我命太硬了,就是打不死。躺两天好了,就又被扔到他身边,如此反复。”
“我就这么忍啊忍啊。直到有一天,我提前偷了厨房的擀面杖,趁他半夜熟睡的功夫钻进房里直接就打破了他的脑袋。连同他的四肢,甚至是十个脚拇指,都被我一下接着一下的砸断了。”
小丫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射般的颤起了唇,“然…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出来了,还顺手一把火就点了他的院子,有时候闭上眼都能看到他在我梦里晃,像是个焦了的鹌鹑,可就是难奈我何。”
小哑巴笑出了声,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笑的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
“焦姑姑…”小丫头握住她的手,急于想去多渡些温暖,那得多害怕啊。
“骗你的,你还真信。”小哑巴看她眼里流露出的担忧,不免被她的智商所折服。
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的几句话她倒是真敢信。
“我说啥你信啥?带没带脑子。”
“啊?”小丫头愣了,不知道究竟哪句为真,哪句是假。
那些笑挤出来的眼泪只在小哑巴的眼下留了一层浅浅的渍,抬手蹭蹭也就没了。
“但我可真是被龙王爷记恨的人,这么久了他老人家记得我的声音呢。不信——你瞧这雨,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吧,那是他老人家小心眼记恨我呢。”
这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跟着点头,果真好大的雨,龙王爷爷真是生了好大的气!
“那个小丫头呢!”一声厉喝直接吓的她缓过了神儿。
白胡子在里面又吵又吼,当真是个坏脾气,“你,那个丫头,你快来见见吧,要不然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小丫头听了又哭哭咧咧的跑了进去,着急的险些踉跄的趴在地上。
“哥——你不能扔下我,哥——”
“你不来看看。”白胡子擦去手上的血,看着倒是那小男孩没少往外呕血,他长衫上也染了不少,腥气略重。
小哑巴笑着摇头,瞧那老头眼底的放松之意就知道那孩子的命算是给捡回来了。可偏偏是个嘴臭心好的主儿,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道。
“真不瞧瞧?你不会还等着让我倒找你钱吧?”白胡子所幸就倚靠在另一扇门框上,就这么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哑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回身瞧雨势变小了些,稍表谢意后踩着雨就走了出去。
白胡子目送那弓着腰背的小东西跑走,饶是生气的哼哼,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伙计,摊开手等着收回那只扳指。
“拿出来吧,还真当自己东西匿下了?”
“我这不是替您保管吗。”小伙计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了出去。
“那这用药,还?”他回身又请示道。
“人家都这么大方了,用药你还抠什么!用好的,疗效快的!快去啊!”
小哑巴回来时候彻底淋透了。
庙里就剩瓜皮一个,见她回来,起身给她倒了一碗药。药还热着,应该是三七熬的。但是他们都不在,就连那个女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瓜皮的衣服就这么搭在火堆边,看样子也没躲过这场雨。
“他们去找你了。”瓜皮把烘干些的外衫先披上,毕竟是个女子,他赤裸着多有不便。
小哑巴点头,朝着火堆又凑近了些。
“身手不错。”他鲜少称赞谁,如今听起来语气可没那么多的善意。
他看到了那棍法的狠辣之处,看到她眼里流露出的恨意,看到她抱人去医馆里寻衅附赠的一脚,当然也包括她说的那些话。
“谢谢。”她微微启唇,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那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那瓜爷您想怎么样呢?杀了我?”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