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最好能一觉睡到我回来。”
邓肯看着还顶在头上的太阳,打了个哈欠:“现在才刚下午。”
“我看你快要撑不住了。别硬撑,我下午要开很久的会,这里别出乱子,虽然我不想让你里开车。”
谢塔尼亚捋捋自己的头发,又清点起繁多的文件。叹了口气
“没事,我会好好休息的,为晚上养精蓄锐。”
“今天晚上哪有什么事。”
“没有吗?”
“多一个晚上也不能做些什么,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啪地一声,谢塔尼亚合上车门。对着邓肯微微敬了个礼,果断的转身离去。
他看着谢塔尼亚渐渐远去,走向高塔。自己则在车子里发呆。
微微有些睡不着,虽然一部分的大脑因为思考的太多还有些疲惫,但与此同时也想要知道更多,思考更多问题。一个最重要的,但邓肯始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去问的问题。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得不到回答。
邓肯靠着车窗,玻璃也有一层褐色的贴纸,能够遮光,但不彻底。他看到银色的高塔在他眼前直突云端,按照她的说法,这里就是整个曼纽尔的中枢,虽然是晴天,太阳在玻璃上洒下一到朦胧的光晕。但整个城市雾气朦胧,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终日无法消散的连绵骤雨。
谢塔尼亚开停车的技术并不像开车一样优秀。虽然这里的地面并没有油漆划分出区域,但从别的车来看,大致也都是尽量在追求整齐。谢塔尼亚却只是随意地把车斜向插入一端。
只不过还有其他空位,应该不至于纠缠这些细节。
而且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样一来,太阳就不会垂直地穿透窗户,照亮一整个后排。而是仅仅照着后车窗旁,留下了一大片阴影,很适合睡觉。
三百万人。光是这座城市,就有三百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的敌人。
越想就越是困倦,而且烦躁。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还是快点醒吧。
察觉到自己打了个哈欠,邓肯便放弃和自己较劲,顺从倦意,缩在后排的正中间,用大衣盖住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缓缓,缓缓,缓缓入睡……
自己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得到了什么呢?
砰砰砰。
低沉的,有节奏的噪音。
他的意识从黑暗中缓缓上浮。
旋即又是砰砰砰,比上次更响。
在自己附近。
邓肯在梦中恍惚地想到,但他不想应答。睡下去吧,他们没法拿自己怎么样。
好好休息就行。
更响的,更真切的,却又有些失真的吼声从玻璃从身边传来。
“谁的车停在这里?这里面是尸体还是什么吗?”
他翻了个身,小腿往里缩了缩,整个上半身还被大衣罩着。
“啊,还活着啊,醒醒,醒醒。”
纠缠不休的声音从远端传来。
他不情不愿地,非常不愉快的,彻底清醒了过来。
现在过了多久?
如果时间尚早,自己就不得不应付一下,但如果够晚的话,等谢塔尼亚回来就好。只不过,邓肯向来欠缺时间感。无论是半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五个小时,对睡着的他而言都是一样,同样的让人让人头昏脑胀。而他现在也实在不想搭理外面那个人。
而且这样吵,根本睡不着。
他撑起大衣,看向窗外瞥了一眼,想看看光线如何。
只是很不巧,恰巧与一个穿着褐色套衫,帽檐压的低低的青年四目相交。青年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帽子都要被挤的预习变形。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努力通过深灰色的茶纸辨识车内的情况。
正好撞上他的动作。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没办法了。
邓肯懒散地推开罩在自己头上的大衣,打了个哈欠,揉揉肩膀,从躺倒的姿势坐正,车窗摇下一条缝,好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正打算说话,邓肯突然想起来,对了,调整发音,用魔力。
“什么事?”
没有回应。
邓肯险些以为自己犯了错,没有正确的发音。青年的表情像是活见鬼,仿佛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当他听到青年抑扬顿挫,一惊一乍的声音时,渐渐有些明白——这个人就是这么神经过敏,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没问题。
“你这车停的太歪了好吗?我的车完全没地方放了。”
“别的地方?”
“都满了。”
“那我也没办法。”邓肯要合上车窗,但青年的手毫不客气地伸进车,卡住窗户。
他颐指气使:“你挪一下。”
“我不是司机。”
“那你在做什么?”
“补觉。”
邓肯无精打采的说。如果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事,自己继续装睡就好了。
“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再纠缠下去很浪费时间,“你想打听工作内容的话,请去安全部申请,谢谢。”
邓肯本以为青年还要继续纠缠。但他却放弃的很干脆,仿佛触碰到烫手山芋一般直接松手——这样也好,虽然不想惹事,但如果只是关上车窗夹他的手,邓肯也不会有任何犹豫。青年骂骂咧咧,哼哼唧唧了好几声,在车边又细细簌簌的跺脚了好几阵,才咬牙切齿地愤愤离开。转身的时候,他的肩章闪了一下——邓肯猜测,可能这就是冲锋队的徽章,只不过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廉价,没有那种质感。
冲锋队,是吗。不知道谢塔尼亚原话如此,还是自动经过他的理解过滤和翻译了一通,这群人的行事的确很有历史上那股“冲锋队”的风格。
青年走了好一会,回头朝他瞪了一眼,那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很不喜欢……
哪里不对。
睚眦必报,邓肯找不到除此之外的词语来形容这种眼神。
但理论上,应该结束了,自己可以继续去休息,但一种莫名其妙的,无缘无故的不协调感袭击了邓肯,他觉得自己似乎看漏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很危险。
青年骂骂咧咧地缓缓走远,没有再回头,不过,他头一直低着,始终没抬起头。他应该在确认什么东西。
确认什么?
他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去搞清,自己到底有什么看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