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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村子有一条小溪从村门口贯穿到村尾,有到处可见的绿油油的花生地,有一座小山丘坐落在村正中央。这里的人民淳朴,善良,靠着一双劳动的手来生活。少年时期的陈靖宇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度过的。

春天,村里开始忙着播种花生。

陈靖宇坐在长满青草的田埂边上,望着在地里干活的妈妈和两个姐姐。时不时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天空,好像一伸手就能碰的到,白云就在自己头顶慵懒的散步着,陈靖宇看的认真,看的忘记了时间。

陈靖宇今年十三岁,大姐比他大了十岁,二姐和他相差五岁。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也是爸爸妈妈在三十几岁才有的。当年村里的部队强行拉着怀着孕的母亲——黄晶晶,要去做人流,是黄晶晶提前一个小时躲在了屋后面的一个厕所茅坑里,才躲过了政府的抓捕。为了顺利生下靖宇,黄晶晶回了娘家,和丈夫失去了五个月的联系。最后艰难的在自己的娘家生下了小靖宇。

陈靖宇从小就聪明,爷爷也十分疼爱他。他的爷爷是一名退伍军人,早年在部队里当过三年的兵。陈靖宇总是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家门边上的“光荣之家”这个牌子出了神。爷爷告诉他:“等你以后长大了啊,也会跟爷爷一样,当一名报效国家的军人!”

陈靖宇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稚气的问爷爷:“当军人有什么好处吗?”爷爷笑了笑,“当军人多威风啊!男子汉就要有志气,报效祖国当军人!”于是在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靖宇被爷爷的这句话深深的影响着。

我们的童年梦想还在吗?当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你,“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我想大家的回答都是“科学家”、“医生”、“老师”、“警察”。陈靖宇站直了身子,坚定的看着老师。教室里,同学们都安静的听他讲自己的梦想,陈靖宇大声的说道:“我要和我爷爷一样,成为一名军人。我爷爷说了,男子汉要有志气,报效祖国当军人!”

爷爷房间里的柜子里藏着当年当兵时候的一套军装和军帽,还有一个军徽。这些东西早已经在童年的陈靖宇的心里刻下了印记,在他心里藏着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和爷爷一样,成为一名军人。

陈靖宇的童年时光离不开爷爷的陪伴。他几乎和每一个村子的小卖部都扯上了关系,和村里的每一个老人都打过交道,认识村里的每一个大人,每一条小巷,每一处风景。

这是陈靖宇的童年生活。而如今,他已经告别了童年。

家里的生活条件普普通通,靠着父亲陈凯敏幸辛苦苦做劳工挣来的钱养活了一家五口人。母亲是个没上过学的农民,但是却始终坚持着供三个孩子读书。大姐陈霞读到初三就没继续学业,而是选择了外出打工给家里添补家用。二姐陈芸今年刚好高三,正在为高考拼搏。

还在上初一的靖宇却早已十分懂事。

“我要当一名军人,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们争光!”

陈靖宇躺在田边的草地上,心里默默的嘀咕着。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歌唱着,村里的人在田地里有说有笑的干着活,安逸且幸福。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劳动便是自己最大的乐趣,从老祖宗就流传着一句话“勤能致富”。

陈霞望了望陈靖宇,摘掉草帽,扇着风喊:“陈靖宇,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回去给我们煮饭吧,记得哈,米要多放点,今天妈妈肯定很累。”她转头看看陈芸,说:“陈芸,你和弟弟先回去吧,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快回家休息休息,好好复习高考。这里有我和妈在,干的完!”

陈芸停了下来,“好,太阳也要下山了,我先回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妈!”黄晶晶也直起腰来,锤了锤背,“先回去吧!”

陈靖宇看着妈妈的身影,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过她,她的背已经被岁月和生活磨得弯曲了,然而还是那么有力的挺着。陈芸带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有很多还没有回家的村里人,远处袅袅炊烟盘旋在天边,一声声狗吠在路边响起。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该回家了!

做完饭的陈芸在房间里认真的写着作业,一张矮小的板凳上,放满了高三的复习资料,这些全是知识啊!每当陈芸感到劳累厌倦的时候,她只要看着这些复习书,想想家里的爸爸妈妈,仿佛重生,又充满了斗志。唯有考上大学她才能改变家里的命运,才能住大楼房,吃各种好吃的,她总是这么想。

陈靖宇靠在桌子边,用手撑着下巴,眼睛吧嗒吧嗒的看着陈芸写着作业。

“姐姐,你的字真好看!我也想和你一样,写好看的字!”陈靖宇认真的说。

“那你就要努力学习,将来等你和姐姐读一样的年级的时候,你就会写的比姐姐更好看。”陈芸停下写字,看了看天真的弟弟,“我平时和大姐都不在家,你要多为爸妈做点事情,洗碗还是扫地,只要你力所能及的,都应该去帮忙,知道吗?”

陈靖宇站了站直身子,坚定的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我要等姐姐考上大学,然后带我还有爸爸妈妈出去玩!”

陈芸欣慰一笑,摸了摸陈靖宇的头,“嗯,姐姐会努力的。”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哦,你快去看一下锅里的菜,别给煮焦了。”

“好!”陈靖宇赶紧跑出房间。

外面,忙了一天的黄晶晶和陈霞也回来了。两人聊着天,走进了院子。

他们的家只有简陋的一层平房,外面用砖头砌成了一堵围墙,院子里是一棵橘子树在欣喜若狂的开着花,花香飘满了整个房子里。还有一张用石头做的圆形石桌,成了一家人夏日里吃饭的地方。每天晚上,看着星星和月亮,听着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一家人吃着饭,闲谈一天的趣事。

陈靖宇笑着说:“妈,姐,饭煮好了,就等爸爸回家来一起吃饭了!”

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是一家人最开心的时间,陈霞外出工作,陈凯敏也起早贪黑的在打工,今天是一家人难得聚的最齐的一次,于是陈芸煮了好多菜,却也都是自家种的菜,还有冰箱里一直不舍得吃的猪肉,鱼肉。

“好,等爸爸回来了,我们再吃。”黄晶晶也笑着说。

太阳已经疲惫的回家了,院子外是劳累了一天回家的村民在分享着今天的劳动成果。当夜晚来临,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村长老李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都没喘完,就着急的喊:“黄晶晶啊!我刚接到消息说,凯敏在回来的路上,被……被车撞到了……”

话音刚落,四个人全都怔住了,犹如天塌下来一样,黄晶晶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地上,陈芸放下了手中的笔,全都跑了出来。

“你说什么?不可能……”黄晶晶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陈霞扶着她,说:“李爷爷,我爸怎么会被车撞到呢?他一向开车很小心的,他都不敢开快的,你在开玩笑嘛……”

陈芸抱着陈靖宇,两人害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是外村的人打电话的,听说是被一个醉酒的人给撞了,现在两人都送去镇上的医院了,黄晶晶你快点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医院。”老李头着急地说。

黄晶晶一路上都在流着泪,陈霞在一旁强忍着泪说:“妈,你别害怕,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爸爸那么好,一定不会的。”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路。

陈靖宇的世界仿佛暗了下来,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孩,眼里此刻却满含泪水。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生活的方式,你会如何度过呢?

人在死亡面前是孤苦弱小的。

陈靖宇坐在院子的小凳上,望着天空,思绪又飘回了三年前爷爷除夕那天去世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第一次那么无力,对一个还是稚气未脱的孩童来说,失去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多么模糊而又失望的事情。

那一天,他躲在房间的被窝里哭的撕心裂肺,脑子里和爷爷一起在村里游荡的情节一幕幕的倒映着。那个鼓励自己以后长大成为一名军人的爷爷,那个一有好吃的就会留一份,一有钱就会给自己买玩具、买书的爷爷再也不能陪在自己身边。那些“男子汉就要有志气,当个军人将来报效祖国”的话也只能是回忆里的符号。

他难过了好一阵子,走在放学的路上在想爷爷,写字的时候在想爷爷,睡觉的时候梦见爷爷。他看着爷爷留下来的军装,坐在地上难过的大哭着。他在爷爷送的本子第一页写着:“爷爷我好想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过得很快乐,那个地方也有很多小卖部让你消遣时光。我会当一名军人,当一名和你一样光荣的军人。我会好好读书,去村外面的世界!”

之后,他真的开始很用功的学习,每一次期中期末考试都是班级第一第二。他的心中还记着爷爷,记着爷爷的那些话。直到今天,他好像又一次经历了苦痛。

然而这一次爸爸的车祸,总是给他一种不安的预感,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看着天空,他默默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爷爷,你一定要保佑爸爸平安。我不能失去爸爸……”

屋子里,电话响了起来,陈芸早就坐在电话机前不安的等着消息,颤抖的双手不敢去接起电话,“怎么样了……爸爸没事吧……”说完这句话,早已泣不成声。

陈霞冷静的在对面说:“爸爸做了手术,腿部骨折,目前手术挺成功的,我和妈妈在医院里照顾着。”

“那就好那就好……姐姐,我好害怕……”

“陈芸!”陈霞郑重的叫了她的名字,“那个肇事司机已经被家人带走,我们找不到他们……”接着就是一阵的哭泣声,“我们……我们没有钱交手术费。”

那天晚上,陈芸没有回学校,她在房间里,认真的整理着书本,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她不得不为了目前的困难放弃自己的学业,和大姐一起去外面打工赚钱。手术费是妈妈找亲戚东拼西凑才勉强筹齐的,这也说明着,他们家欠着别人钱,这一个事实使她无法安心的继续在学校读书。

陈靖宇站在房间门口,呆呆的看着姐姐的背影,陈芸时不时的抹眼泪,那个背影是那么的辛酸,那么的无助。

“姐姐,能不能不要不去学校,我想要看姐姐写好看的字,我想要姐姐带我去外面的世界玩。”陈靖宇终于哭出了声,“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陈芸转身,眼里满是泪水,她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子跑了过来,抱住了靖宇,痛苦的边哭边说:“靖宇,姐姐一点都不难过,答应你的事,姐姐一定不会食言的……我……我也不想……可是,可是爸爸还没好。我舍不得……”

两姐弟俩就这样抱着哭了好久好久。

曾经的抱负再也无法去实现,可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太阳第二天依旧升起,再不开心也要挤出微笑去面对崭新的一天。陈芸和陈霞两个人互相照顾,虽然现在的生活难熬,但是两个女孩的信念足以支撑这个家庭。陈凯敏在住了一个月的院后,回到家里由黄晶晶每天辛苦的照料着饮食起居。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夫妻俩的感情越来越好。陈靖宇除了上学,其他时间也是陪在爸爸妈妈身边,生活安定。

童年的遭遇让靖宇比其他同龄人更懂事,在他的心里,深深的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生活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不论你最后收获的是否让你满意,但那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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