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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君决浑身浴血,一边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强撑着身体进行粗略的治疗与处理。
在方才的出手中,他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气力,转眼就消耗一空,甚至身体亦险些再次崩溃。
片刻后,君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去。
蓦然,古树丛林之中,少年停步。
君决环视四周,眼神平静而坚定,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
是时,这一片深山古木之中,万籁俱寂!
即使虚弱疲累,即使形容狼狈,即使痛入骨髓,即使无力得仿佛下一刻便要跌倒在地,那种超越生死,似要凌驾在一切之上的意志,也不曾有过半分动摇与削减!
身无杀心,而杀机四起!
如帝巡世,而众生俯首!
一直到少年负伤远去,那单薄而挺拔的背影缓缓消失之后,这附近才开始有了一些动静。
从四下山河里,从草木丛林中,从那些阴暗隐蔽、难以察觉的地方,有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就仿佛是妖兽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失去恐惧之后,贪婪与觊觎开始让它们疯狂。
混世魔猿的血脉,哪怕只是拥有一点稀薄血统的杂血后裔,也足以对这些低阶妖兽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能吞噬其血肉,吸收掉其中蕴藏的精华,足以让这些妖兽的实力有所突破。
若是赤怒魔猿还活着,它们自然不敢动手,甚至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可是现在魔猿已死,那鲜美的血味,实在令它们难以抗拒。
只见豺狼虎豹、鹰虫鼠蚁,诸多潜藏的妖兽一涌而出,齐齐冲向魔猿尸骸。
接着,兽吼响彻四野,一场惨烈的厮杀爆发在这片山林之中。
只不知杀到最后,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可惜,这一切已与君决无关。
……
数日之后,横断山脉。
群山之中,古木参天,高大的树冠遮蔽天日,随山势起伏延绵不绝,其中虫鸣、鸟叫、虎啸、猿啼……种种声音不时响起。
古木下、溪水畔,君决坐于草地之上,正在解下上半身染着诸多血迹的破旧黑衣。
然后,将其随手扔在一旁后,少年的目光扫过清澈透明的溪水,愣了愣,然后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呆。
清晰可见的,少年的身上遍体鳞伤。
他的胸膛上有虎爪撕裂的痕迹,左臂前端有凶狼撕咬的牙印,腹部有一道横长的切痕,大腿上有斜穿两端的疤孔……
那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痕,只是粗略估算,便至少有上百道。
那些伤痕中有已经暗沉结痂的,有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印痕的,也有新近添加,尚未痊愈,犹带血红的。
最新的伤痕,是几天前在与赤怒魔猿一战中所受的创伤。那是他修行至今最为艰难的几战之一,即便以他现在的恢复力,以及对身体的掌控力,再加上所采摘服用的一些草药,也还无法完全治愈身体所受的损伤。
当然,伤受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只是……
那水中的倒影里,少年半张脸清秀端正,神情怔然,半张脸狰狞恐怖,若人间恶鬼。
少年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他仍然觉得不太习惯,这也不奇怪,毕竟大概不会有人会喜欢这副样子。
这是与魔猿那生死一战中所留下的恶果——他的左脸已近乎毁容,并且看来是很难治好了。
以君决现有的手段和条件来说,能让伤口愈合,不进一步恶化,不影响正常活动,便已是极限了。至于想要完全痊愈,不留痕迹的恢复如初,其难度不亚于徒步登天,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就像身上的其它伤痕一样,有些严重的伤势,没有那些经过炼制的,具有针对性的药物辅助,纵然是以不败战体的恢复力,也多半会留下些痕迹。当然,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他的境界不够高,战体仍未渡过第一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左眼没受太大影响,仍能清晰视物。
少年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略微低眉,而后是沉思的静默。
终于,少年起身,黑色的眼瞳直视着水中的倒影,神色平静而从容。
一息后,他转过身体,不急不缓地迈步离开。
不久后,少年一手提着一截灰白色木材,一手拿着白色骨刃,再次回到溪畔坐下。
又有一个多时辰后,在一地木屑残渣之中,少年手持一个以木头雕刻而成的面具。
在尝试了许多次后,少年好不容易掌握了些诀窍,然后做出了一个像样些的面具。
呃,虽然,实在是有些简陋。
不过呢,瑕不掩瑜。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所以少年觉得还算不错。
少年打量着手中的面具,微微皱眉,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想着,想着,恍惚间,少年似有片刻失神,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回过神后,少年看着面具,举起握着骨刃的手,顿了顿,然后坚定地在面具上,划刻出了一条微妙的弧口——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请自动脑补滑稽(?ω?))
划出线条后,又略作修改。
终于,少年的面具做好了。
然后,他找出两根坚韧细长的青草,穿过面具两侧系好,而后将其戴在头上,覆盖住整张脸庞。
戴上面具,少年站起身来,望了望水中的自己,又望了望四周,感受着身上的凉意,眼神略显茫然。
他,开始要做什么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