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什筠挽着苏皎影的手臂，两人一路无言。
“刚刚...”苏什筠打破沉默，“谢谢阿姐为我争辩。”
“没事。”苏皎影摇摇头，“主要是，你...放下了吗？”
苏什筠听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看向远处。
那里有棵龙延树，看起来倒是枝繁叶茂，就是只单独一颗，孤零零的。
“放不放下又有什么关系呢。”苏什筠对着那棵树发了好一会呆，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阿筠，还会遇到更好的。”苏皎影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会的。”
“嗯。”苏什筠点点头。
走了几步路，苏什筠就拉着苏皎影找贺府的下人讨了几袋鱼食，坐在亭子边喂鱼。
“这鲤鱼好看。”苏什筠心不在焉的掰起一小块馒头，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碾碎，投入池中。池面上金的银的黑的全数交错在一起，有几只还扑腾起水花，溅湿了两人的裙角。
苏皎影没说话。
苏什筠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喂喂鱼。
有心事的时候也一样。
沉默了很久。
“是....皎影妹妹和什筠妹妹在那吗？”
忽然间，苏什筠耳畔被温柔的声音充斥。
上一秒还忙着捻鱼食的手，下一瞬猛然僵住。
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苏什筠的眼睛开始发涩。
时光辗转。
不管怎样，苏什筠心里的那个结，好像永远的都散不开，扯不断。
那双笑起来仿若有千万温柔流转的眼睛。
言行举止间事事照顾自己样子。
见自己失意时温言细语安慰自己的样子。
她从没想过，少年时，只为了她心心念念的桃酥饼，就可以屈尊降贵跑到南城铺子排半天队的顾以默，到最后居然说，对她没有一丝丝喜欢。
甚至，还拿她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太可怕了。
“顾世子安好。”
苏什筠不动声色的擦干眼眶里的泪花。
苏皎影看着她，眼里有无法言表的心疼。
“顾世子有什么事吗。”苏皎影冷冷的看着顾以默。“没事也请不要在这同我们讲话了。我们承受不起你这句妹妹。麻烦您也告诉何月明小姐，有事没事不要来乱咬人，一口一个觊觎之心，我们担待不起。”
“我...”顾以默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当年我....是我没说清楚....我...”
“年少轻狂的事情，顾世子居然会放在心上。”苏什筠垂眸，“没必要。”
“是吗...？”顾以默注视着苏什筠。
长长的睫毛掩住她的眸子，顾以默瞧不见苏什筠眼中的波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苏什筠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尖颤了颤，只觉得难过。“以后叫我幼鲤就好。”
“你我之间...这么生分吗。”
“你我之间，本就应该是互相恭敬的。”苏什筠闭上眼，不想看顾以默似乎歉疚万分的嘴脸。
“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
在苏什筠面前，所有的言语都似乎很苍白。
“你想要什么原谅？”苏什筠牵着苏皎影的手紧了紧，像是抓着一只救命稻草一样，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你是要我原谅你莫名其妙的提亲？还是要我原谅你把我的名声当儿戏？或者，要我原谅你把我当成一个报复工具？”
苏什筠睁开眼，眼底是微不可察的讥讽。
“什筠...”
顾以默还想说些什么。
“够了。”
苏皎影生生打断他。“顾二世子到底想干什么。”苏皎影把苏什筠护在身后，“烦请您有话直说。”
“我...”顾以默看着苏皎影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来势汹汹，后而又消失不见。“你嫁人那天...我没去。”
“这是给你补上的贺礼。”顾以默招呼小厮，拿来了一份正红色的礼盒。“收下吧。”
“不了。”苏皎影看也没看一眼，神色寡淡。“我受不起。您自己留着吧。”
“....”顾以默满腔言语，都被这句话噎在了喉咙底下。苏皎影牵起苏什筠的手，温柔的抹去她的泪痕，一言不发的带着她离开了庭院，只留下顾以默一个人。
顾以默看着那份贺礼，暗暗攥紧拳头。
独自静默了好一会。
掌心传来一阵疼痛。
抬手，猩红的血染红了泛白的指尖。
顾以默随之陷入回忆里。
当年顾家与苏家交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以默和苏家姐妹孩提时就有甚多的来往。两家孩子当时都到了读书的年纪，于是顾家家主亲自做主，请了一位夫子，要苏顾两家的子女同堂读书。
再后来...
顾以默喜欢上娴静温柔，识体大方的苏皎影。
可偏生顾以默是个烂好人。为了讨好接近苏皎影，他对苏什筠的话无有不应；想知道些关于苏皎影的事，也是对苏什筠各种旁敲侧击。
但是他忘了苏什筠也是个女孩儿。
哪怕。
看起来再怎么男孩气儿。
苏什筠喜欢上了这个眼睛里都是桃花涟漪的男孩，她沉溺在他温柔清澈的眸子里，挣扎于他细语轻声的安慰和鼓励里。
但是她没说。
她太清楚顾以默对苏皎影的爱。
所以她不能说，也不会说。
某天。
苏皎影拒绝了顾以默的告白。
苏皎影说从来只把顾以默当哥哥。
苏皎影告诉了顾以默，苏什筠心悦于他。
他们渐渐生疏。
苏皎影为了避嫌，甚至申请换个学堂读书。
他把错全都怪在了苏什筠身上。
至此，他开始了所谓爱而不得的报复。
他对苏什筠的好更胜从前，甚至把对她的宠溺毫不掩饰的宣扬给其他人看。哪怕全京城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苏什筠和顾以默的关系，他也从不阻拦。
苏什筠以为他真的看到自己的好。时常在夜半时想起顾以默，就像个暗恋成功的小女孩一样，嘴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很快。
顾以默同自己的父亲说，他想求娶苏家二女儿。顾老父亲应了他的话，去往苏府提亲。
可顾以默却在厅堂上当着面说出了那句苏什筠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
“苏家大小姐也不错。”
“不如，两人一同入府，如何？”
就像一件玩腻了就可以换的玩具一样。
苏什筠就是这段感情里的炮灰。
谁曾想。
到头来...
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苏什筠还记得，当时出门时，自己是多么的难堪。她同样记得，当时自己的父亲是怎样把顾以默赶出家门。
她好像爱错了人。
又似乎从没被爱过。
就像顾以默。
他总感觉失去了什么。
也是真真切切的，找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