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纤长,侧脸线条流畅,似美玉精心雕琢而成,顺眼的很。
“起床。”奚雨使劲推旁边还在闭目养神的俊俏小白脸,“你两小时前就醒了,别装了。”
司源慢慢睁眼,寻着声音的源头,在这个角度从下往上看,风景大好。
快速捉住她撑床那只手的腕部,用力一拽,奚雨又跌了回去。
她在上,他在下。
“不要。”
还没问完就即刻被拒绝。
说完径直从他身上起来,红着脸掀开被子下床找衣服。
“何必这么着急,你也不是早就醒了却还在装睡?”司源拿胳膊支起头,另一只手拍拍床铺,“既然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走,再躺一会儿不好吗?”
“再躺下去就走不了了。”奚雨道,背着司源把衬衫扣子扣好,转过来俯身,摸上他漂亮的脸,娇笑道,“麻烦您行行好,别再招我快起来好吗?”
“我不想。”司源握住她的手,语气渐冷。
“总要分开的司源,总要分开的……”奚雨慢慢重复着,每个字都像叹惋,哀求地说道,“趁我还有勇气等你一起走出去,快一点吧……”
“好。”
酒店门口,从出房间起就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松开了。
“真的不要我送你了吗?”冰冰凉凉的语气,不像在提问。
抬眼看到司源已经恢复往日淡漠的模样,奚雨知道,他很不开心。
他这人的情绪向来不怎么外露,更多时候要靠猜,十几年相处下来,她基本上都猜的对。
奚雨缓缓情绪,眉眼弯弯,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道,“不用送了。”
“我们,就在这分开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想走。
眼泪漫上来,十二年的感情,就要在这里真正结束,她真的真的舍不得……
脚步一顿,手被紧紧拉住。
“奚雨,你还记得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在上清观里遇见过一个穿着破烂的道士吗?”司源抓住她突然问道。
奚雨本来想甩开跑,却扭不过他只好又回头。泪眼婆娑,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只好努力翻脑子里的回忆。
“嗯?……有点点……”
“他是不是对你说你以后的丈夫一定是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之人。”司源继续说,表情有所缓和。
“你怎么知道!!”奚雨震惊了,眼泪一瞬间给憋了回去,十几年前的事她自己都记不清,再说当时好像只有她妈和她俩人,如果不是那破道士太语出惊人她可能都不会把这事放心上。
“我前几天去找过他了,司源又拉住了奚雨另外那只手,“他解释说这两个词是赞扬我很有钱的意思。”
“什么鬼,”奚雨满脑子问号,“不是,你是怎么知道……”
“他还给了我一句话。”司源自顾自地说,把奚雨拉到怀里。
“他说,我等的到。”
熟悉的檀香味再一次笼罩了她,奚雨一时无措。
“奚雨,我等你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很长,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多的时间,足够我再等十三年……”
司源付在她耳边说,
“我相信,我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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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雨今天很烦躁,要说为什么烦躁,因为她一天之内跑了两个地方,一个是B市最有名的庙,一个是B市最有名的观,正逢正月十五,香火鼎盛之时。自己今天不被香熏死大概也要被挤成肉饼,奚雨跪坐在蒲团上默默的哀叹。
“孟施主好事临近啊。”面前的白胡子老道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缓缓说道。
“道长,是不是我手头的案子能赢!”奚雨身边美丽干练的妇人兴致勃勃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啊,贫道也只能说到这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孟施主自己了,再说下去就是有损气运了。”老道长神神秘秘的说完,眯起眼睛摇头晃脑。
奚雨翻了个白眼,这句话贼耳熟,刚刚庙里的大师也这么说…拜庙又入观,妈妈您的信仰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多谢道长提点。”孟惠然颔首微笑致谢。
“孟施主慢走。”
“好。”
出了门,奚雨憋不住了,拉住她妈问:“妈妈,大师和道长说的都是好话,您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妈妈捐钱就是为了让他们说好话的。”孟惠然无所谓的说道。
“啊?!”奚雨震惊了。
“宝宝,人生在世,听自己喜欢的话就好了,不要在意那么多。”
“得,您牛。”奚雨服了,她还担心她妈上当受骗,结果人家现实的很。
因为人实在太多,奚雨就跟这着她妈妈走小路。常常来找安慰的孟惠然显然很熟悉这里的布置。
B市入秋,观里植被甚密,黄叶飘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沙沙”的清响入耳,得了片刻安宁。
奚雨微微有些走神,有一个白影闪到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又见一个道人,只不过这位衣衫破旧,实在没法和屋里那位白衣无尘的比。
“我和我妈算过了,不用再算了…”
“小施主将来一定是个大富大贵的人。”老道士打断奚雨的话,笑眯眯的说道。
奚雨瞅了一眼旁边笑的很开心的妈,就知道自己得硬着头皮听完。可是她偏偏不想让这道士这么轻轻松松的坑一把,于是使了个绊子,道:“道长,我家那位没来的爸,是城里当官的。现在你眼前的这位,是国内有名的律师,收入一般按千万计,您说说我这还能怎么大富大贵法吧。”
“小施主这家境不简单啊。不过贫道掐指一算,小施主这将来的丈夫啊,一定是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之人!”
奚雨听完,缓缓拉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重复他的话:“将来的丈夫…”
道长点头,表情十分诚挚。
奚雨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住这道士白须,笑脸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了恶狠狠的表情,道:“我喜欢的是女人,你他妈的咒谁呢!!!”
“哎呦小施主轻点轻点,我这算出来就是这样…哎呦哎呦…”道长也扯着自己的胡子缓解力道。
这憋屈了一天的烦躁啪的一下就爆炸了,奚雨吼道:“你还瞎扯是不!!”
“好了好了,你都把咱家老底掀了,”孟惠然拦住暴躁的女儿,“他都没话说了,只好另寻他路…”
孟惠然赶紧把奚雨拉走,跟破烂道长小声道:“冒犯了。”
拉着奚雨赶快走,一边顺毛一边安抚着:“算了,算了…人家也是不知道,不是有心的。”她怕这道长再说下去自家这个暴脾气得一拳呼上去,那可就不好了。
有她妈在她实在不好发飙,奚雨走之前只能狠狠的瞪这破烂道士一眼,算是便宜他了。
道长捋捋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他算出来就是这样,实话实说还要挨打,年轻人啊。
正准备走,抬头一看,发现熟人,拎着道袍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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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的后山本该清寂,罕有人至。司源安安静静地扫地,就被台阶下的吵闹声吸引了,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往下望去。
又有戏看了……
这位道长对他来说算是熟面孔了,自称张真人,混迹于多个道观,基本上每次看见他,他都在被打。
遇上情侣说人家姑娘将来嫁的是个家境清寒的,结果人小姑娘旁边站着的对象是个富二代;碰上填报志愿的说未来医闹不好搞,可惜人家家里几代都是经商的,志愿上写的全是财经大学。今天就更巧了,难得开口说句好话,奈何人家女孩子喜欢跟自己生理结构一样的…司源扶着栏杆想道长您有空不如好好算算自己的运气吧。
楼下吵完了,司源转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嘚嘚嘚”一阵声响,司源抬眼便见张真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搁面前站着。
司源淡淡的看他…
张真人眯眯眼笑…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张真人先撑不住了,开口问:“小兄弟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道长不是能自己算吗?”司源低头,扫地。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算命也是分门别类的,贫道也就能算算财运和姻缘,喜不喜欢是你们自己的事。贫道今日已经挨过一次了,还是小心点为妙。”
“道长我很穷…”所以您能不能快点走,我还得赶着扫完地。
“小兄弟上回帮老道我收拾摊子,没来得及谢,这一卦不收钱,嘿嘿。”
“不…”司源想要拒绝,没想到张真人从袖子里摸了几枚铜钱出来,双手握紧,晃几下,打开,看了两眼,就嘀咕了起来。
司源皱眉,我的命就这么随便的吗,您就这么来?!
“小兄弟你这命数不对啊,这明明就是大富大贵之象,怎么…怎么…”老道士愁眉苦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大富大贵?他这样能养活自己不错了,司源摇摇头。
“不行不行,贫道再算算你的姻缘…”
张真人又晃几下,丁零当啷,打开,两眼放光,喊道:“奇了!”
司源见他这样,赶紧丢下扫帚,盖住他拿着铜钱那只手,面无表情,板得正正经经地道:“道长,天机不可泄露。”
“小兄弟,你抢我台词!”
“道长我今年才十五,不着急。”司源真怕他再语出惊人。命运这东西你可以不信,但是听过别人说了总是会想着,万一想多了还真照那个轨迹走下去就真不好了。
“这观里用童工,我要举报去!”老道士吹胡子瞪眼,正义凛然。
司源:“………”
“小兄弟你真不想知道自己的姻缘?”见这少年冷冷清清,好似真没这个心思,张真人有些好奇,转回话题。
“不想。”司源用很确切的语气的告诉他。
“那好吧。”张真人随性,不强求,“不过小兄弟这财运真是极佳,应不是现在这般,饶是此间多磨难,日后定有转圜。时过于期,否极泰来,莫要迷了眼睛才好。”
司源这么些年来少有能遇上对他这么和颜悦色的,即使知道此人说的只是客套话,也不由的心中一暖,好好地道了谢。
张真人话说完了,甩甩袖子走人,边下楼梯边拂着自己的大白胡须,左摇右摆道:“缘分真奇妙啊,真啊真奇妙啊!”
数月之后,司源背着书包穿着崭新的西式校服走进敞亮的教室的时候还有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张真人算的好准啊,司源弯了弯嘴角,像在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
老师介绍完他后给他指了个位置,司源朝着自己的新座位走去。因为有些失神,撞到了一个人的桌角,本来撞的很轻,但是那人竖着一本打开的书在桌上。司源那一撞,英语书晃晃悠悠的倒了,“啪”地砸到了那人的头上。
不好!司源想。伸手去拦已是来不及。
被砸的人“刷”的直起身来,短发乱乱糟糟,狐狸一般的眼里满是戒备。
看样子是个上课偷偷睡觉立本书做做样子的人。
四目相对。
旁边有窃窃私语。
一来就打扰到别人司源心里很不好意思,但脸上还是那副往常冰冰冷冷的模样,当即硬硬梆梆的说:“对不起,撞到你的桌子了。”
“哦,没事,你…新来的?”
很平淡的语气,没有想象中的炸毛,司源心底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刚转来的,司源。”
“嗯,我叫奚雨。”那人笑起来,狐狸眼微眯,司源总觉得在哪见过。
司源的座位就在她旁边,放下书包入座。
奚雨还在看他,司源很不习惯,微微皱眉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奚雨拿手撑着下巴,道出惊人之语:“你扰我清梦我本来挺生气的,但——见你好看就放过你吧。”
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