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杨淑差了人帮着姨娘搬家,东西也不多,不过一顿饭工夫就都收拾妥当了,杨淑过来看的时候,姨娘一圈圈地在屋里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喜欢的不知怎么好。
“淑儿,好好的,夫人叫我迁院子,我心里知道一定是你去说的,只是夫人那性子...怕又得罪了她。”姨娘这样说着,眼睛里的欢喜却是藏不住,她这一生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院子。
“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管他们做什么。”杨淑看了一圈,不免唏嘘:“姨娘这里太简陋了些,一应的陈设装饰都不妥当,皇上虽然赏了我好些,只是不好挪来姨娘这里。也罢,过几日咱们娘儿两个去置办些回来。”
正说着话,染香照吩咐,带了两个小丫头,捧着如意捧盘进来。
“这些首饰倒不妨事,我挑了些适合姨娘的,不多,姨娘将就着把玩吧。”说着亲自揭了盖头去看,一支点翠的孔雀钗,一支点翠的凤钗,四支金步摇,蔷薇,牡丹,芍药,海棠等各色簪子六支,各色耳坠十二对,各色镯子二十对,臂钏十对,宝石戒指十对,赤金戒指十对。
宋姨娘看了,脸色都变了,只觉得盖头掀开的刹那,满屋子的金碧辉煌:“淑儿,这可万万使不得,皇上赏了你,你只管戴着就是了,转赠给我,我是什么身份,若是夫人知道了...”
“姨娘放心,往后只要有我杨淑一日,这一家子就休想弹姨娘一个指甲,她们若是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就罢了,真要闹起来,我是不怕的。”杨淑说着,叫南音把这些都给姨娘收着:“姨娘,我也不怕告诉你,淑儿不但要姨娘穿金戴银,还要尽可能带姨娘出席重要场合,只有姨娘露于人前,先周氏把握好京中关系,这府上,姨娘才算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哥哥也才能有一个好前程。”
宋姨娘想了想,她自己倒无所谓,就是受一辈子委屈也没什么,只是自己的儿子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上,如今这年纪正该议婚,老爷是指不上的,夫人只怕还会下绊子,若再没个好前程,岂不一生都毁了?终究点了点头,抹了抹泪,说:“还是你有主意,当年的小女孩儿长大了,能护着姨娘了。”
“姨娘若是真的明白我的苦心,往后就要自己刚强,我虽能带你见人,却不能代你行事。”
姨娘点了点头,含泪笑着说:“秋萍,给我梳头,把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杨淑笑了笑,姨娘明白过来了,往后的日子,她,和她们母子,只会越来越好。
申初时候,杨淑叫染香去找的京中最好的裁缝来了府上,周氏忝着一张脸往同安院来,只当杨淑要给她裁衣,等了半日,也没个人跟她闲聊,也没有要招待她的意思,自己悻悻地走了。杨淑命人去取了三十匹布交给裁缝,叫他照着最时兴的样子给姨娘裁衣,自己的衣裳却要素净的。一来,姨娘要走在人前,必得在衣装上狠下功夫,叫人觉着她这位侍郎府的妾室比正经夫人还要华贵得体。二来,京中名门小姐个个都在妆容上下功夫,极尽妍丽,自己这样素净的装扮既出挑,又衬得姨娘更富态,是上上之选。
晚间哥哥议事回来,宋姨娘照杨淑的话告诉他,叫他拿了一千两黄金去找南城门那边住着的王大户买胡椒屯着,如今胡椒是紧俏货,最能赚钱,这几日能收到的的胡椒都是最好的,如今囤起来,入了秋再放到北边去,少说也能翻两番,两个月不到而已,等得起。杨钊听了急着照办,又十分感念杨淑的心意,自不必多说。
次日起,杨淑闲着也没事做了,打进宫起,她有六七年时间不曾逛过,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虽然小姐的身份还是拘束些,但总还能让她逛逛的。自己的屋子里摆的都是哥哥着人采买的,清雅别致,但姨娘那里太空,要添些什么才好。于是连日里只管四处逛,顺带带着姨娘散散心。
这一日,二人到了京中最大的百宝录,这里卖的都是上好的玉器瓷器,茶具花架,并屏风之类的物件,很多世家的小姐都爱来这里淘宝贝。
转了一顿饭工夫,买了一架琉璃桌屏,两对青花山水六棱瓶,一对蒜头瓶和一对青瓷扁壶,另买了一架多宝阁,上头摆的白玉翠玉的摆件和袖珍的茶具棋盘之类的甚是可爱。
转过后头,正看上架子里的一对儿汉白玉麒麟摆件,通体莹白如雪,雕工更是细致,样子很精神,不似外头路货的呆憨丑态,连麒麟的毫发都雕的根根分明,手法利落,看来是大家之作。刚告诉了伙计拿下来瞧瞧,就有一缕鹅黄色站在眼前,纤纤玉手一伸:“这个我要了,包起来吧。”
“这位小姐,”杨淑难免不悦,她可不是能忍能让的性子:“这对摆件是我先看上的,只怕不能割爱。”
“可是我都下定要了,这对摆件我是很喜欢的。”那位小姐一转身,看了杨淑一眼,张着嘴巴指着她:“你是那个琵琶弹得很好的乐工!”
杨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认得她是乐工,自然是宫里的人,想了一回,这才拉着宋姨娘行礼道:“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慌忙扶她起身,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嘘,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偷偷溜出来逛街。”
咸宜拉着杨淑往人少的角落里坐下:“那日母妃寿辰,你弹的琵琶叫本公主好惊艳,中间几位兄长生辰不得空,后来有了空儿,去司乐司找你,听说你被封了县主,出宫了,这倒成了我的遗憾。”
“圣上,叫臣女能出宫回家。”杨淑笑了笑:“今日也是无事,带着姨娘出来逛逛。”
咸宜这才看见一旁的宋氏,她却心直口快:“我还只当是你母亲呢。”
说着通身儿打量一番,这妇人一身儿香色长衫,绣的是花草,初看只觉平常,细看之下才知道,里头的错落留白竟是那般的玄妙,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空。外头罩着一件烟青色的纱衣,影影绰绰的站在人群里头,出挑但不会太过点眼。
宋姨娘上前又行了礼,这才笑盈盈地抬头,髻上一支赤金镶八宝步摇玲玲作响:“臣妇斗胆,敢问公主的麒麟是要送给哪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