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塾后,先生将狄青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二人促膝长谈,聊了很久,直至天黑狄青方从先生书房走出。
他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仿佛看到那漆黑的夜空为他开启了一道门,那道门通往那里他不知道。
但是那种感觉,让他很是沉醉。心中生出无尽的向往,孜孜不倦。
他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机缘,除此之外还有先生委于他的一件要事。
这件事他让他很不理解,且有些不满。
……
……
夜深,人静。
白天下了一天的小雨,夜空中乌云密布,繁星透过缝隙,闪烁着稀疏的亮光。
过了子时,乌云更盛,直接遮住了整片夜空。
繁星看不见了,月也没了。
而三叠泉旁的南先生,却对这天象很满意。
乌云遮住了天,也遮住了很多人的眼睛。这个夜里,他要向天借一样东西。
南先生站在三叠泉第一潭边的青石上,青衣扯动,猎猎随风,宛如一位仙人。一双如剑般的眼睛,直视着至天穹而下的天威。
与天对峙,不输毫分。
随手一指,栖在身边的那柄凶物,破空而去,化作一道流光蹿进了黑云之中。
它本就是来自于天穹,自然可以无视天威。
云海中一阵翻滚,夜幕如布,被利刃划开一个浅浅的口子,月探出一角。
凶物从那道口子飞出,如夜空中甩下的一道流星。
南先生纹丝不动,始终保持着与天对峙。
凶物缓缓的停在了深潭中央,溅起了阵阵涟漪,然后便悬在了那里,发出嗡嗡的颤动。
突然南先生大喝了一声:“来了。”
这句话是在提醒身在第三潭中的羽衣,此时的羽衣浸在冰冷刺骨的深潭中,闭着眼睛,周身阴寒无比,但她额前与睫毛上都挂着水珠,不只是霜露还是汗珠,配上脸颊边的那抹红晕,看上去很诱人,如出水芙蓉。
南先生刚喊完,夜空中那道口子又蹿出一道银色的流光。
流光一闪而下,便落在了潭中静等它的那柄剑上。
是那柄剑引它而来,而剑本就是媒介,银光最后还是从剑身脱离了出来,钻入了深潭中,像条银蛇一般,四处乱窜。
随着水流,游到第二道深潭,转了一圈,最后来到第三道深潭,似感知到了什么,直径钻进了羽衣的体内。
它是来自天上的月灵,带着磅礴的能量,虽然经过三潭的吸收,但是那股被消减后的能量对娇小的羽衣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嘴角很自然的溢出一道鲜血,羽衣紧闭双眼,稳定心神,压制着体内波动的气流,內视气海深处。
此时,在她的气海之中蛰伏着一条面目狰狞的黑龙,它的周身被数条寒冰铁链紧紧的束缚着,一动不动。
这便是南先生口中的阴符,来至于皇城某位贵人的手笔。
今日南先生对峙天威,引下月灵,便是要破这邪物。
这邪物,是来自地下最阴森的力量,它在羽衣体不会伤及羽衣毫分,但是它有种特殊的功能,无论羽衣身在何方,那位贵人通过它来便能感知到到羽衣的位置。
它可以是一双眼睛,也是一种烙印。监视着你的一切,又无法摆脱。
这些年来,南先生用了很多法子,将它囚禁在羽衣的云海之中,让那位贵人,感知不到。但是,始终无法将它销毁。
万幸,狄青带回了他的剑,方有了消除这邪物的法子。
月灵蹿入气海,化作一条白龙。
一个是来自天穹的神威,一个是沉寂于地下的邪物。
双方一见,必然是一场生死间的较量。
月灵甫出世,生龙活虎,气势滔天,而阴符被囚禁数年,已然是老骥伏枥,唯有任人宰割。
胜负显而易见,只待月灵将阴符吞噬。
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黑漆漆的山涧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和尚带着一头猪,摸着黑,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这里。
山路很不好走,而且今晚的夜很黑,和尚一路来吃了不少的口头,好几次差点滚下山谷。
但是,对和尚来说吃再多的苦都值得,因为比起那香艳的画面,让他死他都愿意。
和尚来到潭边,轻车熟路的隐藏在一片草丛中,那头猪也很识趣安静的伏在杂草中,未发出任何声响。
可是今晚实在是太黑,视野极其不佳,和尚不得已离开老地方,爬在草丛中匍匐向深潭靠近。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和花姐刚到的时候,黑暗中便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那是双鸟瞳,也是藏在黑暗中的一把利刃。只要它稍微动一动它的爪子,眼前的和尚与那头蠢猪便会被撕成碎片。
南先生做事很小心,今日此等大事,为确保万一,必然会有别的安排。
这神鸟便是,被他唤来护法的。
神鸟盯了李八斗半响,举起了爪子,可是又缓缓的落下,慢慢的又退入了黑暗之中,似乎它觉得这个废物,根本配不上让它出手。
而和尚根本不知,就在刚才一念之间,他差点丢了性命。
他越靠近深潭,心里就越兴奋。脸上,很自然的浮出一抹坏笑。
可是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的瞥见在那三叠泉,第一道深潭旁有一道黑影。
和尚顿时怒火填胸,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奶奶的,竟然有人和我一样,偷看羽衣洗澡。
和尚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先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色狼,不能污了羽衣的名节。
他便又缓缓的退出草丛,操起杂草中的一段朽木,趁着夜色向第一道深潭摸去。
深潭边那道黑影自然是南先生,此刻他正全身心的对抗着天穹而压下的天威,突然心生警示,暗叫不好。
这警示并不是摸着黑而来的李八斗,而是来自于悬在潭面的那柄凶物。
“混账,你敢弑主?”南先生喝道。
那剑嗡嗡作响,突然跃起,高高的停在南先生面前,剑尖直指南先生眉心,畜着力,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南先生的护体罡气,刺入眉心。
剑身顿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呜咽声,如鬼叫一般阴森无比。
南先生知道,那些是被这凶物夺走性命的亡灵。
他感知到剑心中掺杂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南先生也明白了过来,一切都是那个人的算计,剑能莫名其妙的被人送回来,显然是有问题的。
他将剑放在澜山寺,便是想通过佛门的佛气来驱散,那个人在剑中做的手脚。
可是那个人始终还是胜他一筹,把剑心都给换了,那是何等高明的手段,连他也未曾洞悉。
这柄剑嫣然已经不在是他的那柄剑了。
“师兄难道还是要杀我吗?”南先生自言自语道。
冥冥之中,只有天意。而就在这时,一段朽木袭来,硬生生的将他从青石上打落在深潭中。
“那里来的淫贼!”李八斗破口骂道。
而后又是一声惊呼,一道灰光蹭的一声从他头顶飞过,然后只听身后轰隆巨响,似有座山塌了一般。
和尚惊呆了,只觉冷汗直冒,他那里见过这等阵仗。
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什么东西拎到了半空之中。
羽衣气海深处,眼见那月灵幻化的白龙就要将阴符吞没,可是就在关键时刻,月灵却突然受了惊吓般的从她体内蹿了出来。
月灵窜出,只往天际而去,如来时一般,在天际间划过一道流光,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天际乌云翻滚,雷电交错,雷声滚滚,像是在发怒。
而在羽衣气海中未被月灵吞尽的阴符残影,化作一团黑影也翻腾了起来。
……
……
帝都,皇城。
深宫中,一张黄金龙榻上侧卧着一位年迈的老人,老人身上披着一件紫色的蟒袍,威武无比,头上稀疏的白发屈指可数。
他面目狰狞,奇丑无比,但却是如今世上权利最高的人。
他的床榻四周围满了人,有的跪着,有的靠着,有的依着,皆是些妩媚的男子。
这些个男子,唇红齿白,面露娇羞,摆首弄姿,比女人还要妖娆几分。
他们的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该遮掩的地方,没有一处遮着。他们嬉笑着,有的手里拿着酒杯,有的端着酒壶,有的捏着葡萄……
那老人显然有着见不得人的嗜好,床榻前永远有一幕珠帘,不知是他不想被人看到这些个男宠,还是他的那张丑脸。
他叫仇鬼,人如其名,比鬼还要可怕。
是这深宫中的大太监,可他这个太监的权柄很高,比皇帝还要高。
他如鬼魅般活了很多年,人们已经忘却了他的真实年龄,只知道它曾侍奉过五位皇帝。
他如今有个头衔,叫“九千岁”。
当然这不是证明他活了多少岁,而是朝野上下对他的尊重,毕竟皇帝才叫“万岁”,他与皇帝只差一千。
而宫里的那些个太监宦官们都称他为“老祖宗”,不光太监,如今连庙堂上的那些权贵大臣也争相与他有所关联。
所以,他有很多“干儿子”“干孙子”,可谓洪福齐天。
他好似从未出过宫门半步,却能洞察世间一切,始终卧着他的那张龙榻上,指点着江山。
而最让人恐怖的是,他不仅权倾朝野,而且他还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大修行者。
他有一种玩弄人的手段,一旦有人中招,无论这个人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
这个手段,是一种诡异的法门,叫“阴符”。
今夜床榻上的他,心间突然波动一下。他发出一阵诡异的怪笑,吓坏了围在榻前的一众男宠。
“你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