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是睡了一觉,亦或是因为楚华琴红色的眼睛和红色的头发,总之海砂今天的心情相当之不错。她像昨天那样大吃大喝,在周围叠起了一沓餐盘,然后才和笑得一脸花痴的楚华琴相携而去。
海砂刚要踏进昨天的那个班级,却被罗兰叫住了。
“海砂,昨天我帮你询问了一下洛院长,院长已经批准你直接升上二回生了,以后你就可以直接到二回去上课,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看你的书,二回生都是自己安排课业的。”罗兰很是骄傲地拍拍海砂的肩膀。这优秀的学生是从他的班级里走出去的,他当然沾光。
海砂这才想起了昨天洛天扬的话,她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了落在课桌上的几本书籍,乖乖地离开了教室,留下了一堆人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目光。毕竟,海砂那只有一阶的废柴实力还能待在这里,实在是令他们感觉自己都被污染了。只有弓星寒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员们,你们该恭喜海砂了,她得到院长的批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们的前辈了。”罗兰走进教室,满面笑容地公布,“她在昨天的理论综合测试中得到满分,所以经过我的推荐,直接升上了二回!”
“什么?”罗兰的话引来了底下人的惊呼,“那个废柴也能直升二回?”
谁都知道升上二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理论知识整整分了八个科目,而理论综合测试的要求又很严苛,没能达到优秀程度的根本就升不上二回。而那个只有一阶的废柴居然……第二天就升上了二回。这事还是灵天学院创办百来年头一次发生。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是不是该对那个一阶废柴刮目相看了?
不管其他人有多么惊讶,海砂还是宠辱不惊地抱着自己喜欢的书籍,做着喜欢的事。她淡定地踏进了罗兰告诉她的那间教室……“咻——”
海砂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住急速飞向她,还掺杂着风系法术的纸鹤。瞬间,她的左手被那风镰给划出了一道血痕。她抽了抽嘴角,后悔自己为什么又习惯性地用左手去接。可海砂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左撇子,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不用左手去接就奇怪了。问题就是,她的左手里面有一把刀,一把随时随地蠢蠢欲动的刀。
她暗暗地沉下气,用虚无之力压制住了那把刀,然后很淡定地把手中带血的纸鹤放到了门边的木桌上,踏进了教室,彻彻底底无视掉了那位对海砂打了个特别的招呼的前辈。
“还真是嚣张的后辈啊……”倒是那位前辈先沉不住气了,她飞扬跋扈地仰起脑袋,一脸鄙夷,“区区一个一阶的小鬼,也敢来二回?”周围的人各做各的事,看似毫不在意,事实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现场两人身上,随时关注着好戏发展。
海砂有些嫌恶地皱皱鼻子,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小鬼,本小姐在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半晌没得到对方回话,女人感觉自己有点丢面子。本来她只是想吓吓这个后辈,现在她已经决定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了。
“美丽的姐姐。”海砂无力地耸了耸肩,“我有名字的,我叫海砂。”被莫名其妙地夸了一句,女人愣了一下,但还是微红着脸瞪着若无其事的海砂,“本小姐管你叫什么!你可别以为你运气好提前升上了二回就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为所欲为的是谁啊?
“那么姐姐能告诉海砂,我怎么为所欲为了吗?”海砂放下手中的书籍,很是乖巧地托着腮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女人。
“首先,你身为我们的后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走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导你什么叫礼貌吗?更何况,你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这么坐了下来,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媚芙大人的座位吗?别用你的身子脏了媚芙大人的东西!”女人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她都感觉自己出了口恶气,更加目中无人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海砂呆呆地看着她,缓缓地开口:“虽然我没有礼仪老师,不过……”她看向了门口桌子上那只带血的纸鹤,“海砂不知道跟人打招呼得用风镰见见血才礼貌呢。”
听似软绵绵的话,直接将女人的话给堵了回去,“因为跟美丽的姐姐打过了这么‘礼貌’的招呼,海砂以为这就是二回生一班的打招呼方式……所以就没有再打招呼了,真是抱歉啊……”
“你……”女人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整张脸涨得通红。
“如果没有什么事,姐姐能让海砂看会书吗?”
“看书?呵,升上二回还看书?我看你也就理论能行吧?”女人好不容易再找个话题给海砂添堵,“怪不得只有一阶,实力这么废柴,真不知道洛院长在想什么!”
“如果姐姐想知道院长大叔在想什么,问问他不就行了?”海砂微微弯起眉眼,勾起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坏笑,“正巧,院长大叔就在姐姐后面,姐姐你现在就可以问咯。”
“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呢!谁不知道洛院长从不巡视教室的!”女人很不屑地回头,却瞬间僵住了,“洛……洛……洛院长!”
“真是抱歉,这位小姐,看来是在下失职了。”洛天扬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不知好歹的女人。
环顾四周,周围的人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哪还有刚才那乱哄哄的模样?魏淑媛不禁在心里暗骂这帮可恶的家伙,居然都不提醒她!
“海砂,跟我出来一下。”出人意料的是,本该被院长叫出去大批一顿的魏淑媛安安全全地待在了原地,海砂却被叫了出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海砂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她还是乖乖抱起书,跟着他出了教室,晃到了教学楼下面的花园里。
“院长大叔,找海砂有什么事吗?”海砂一脸天真地问道。
“……”听到海砂那甜腻腻的‘院长大叔’,洛天扬感觉脚下一软,差点没倾倒在地,“首先我是来拿二回的书籍给你的。”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法术中级》,递给海砂。
“院长大叔让罗兰老师拿给我就行了,没必要再跑这一趟。”海砂有点奇怪地看着他,还是接过了书,“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海砂对人从来不用敬称,一是因为她觉得敬称讲起来很别扭,二是她从来都没有打从心底地敬仰着谁。就连她最崇敬的师父陵华散里,她也只是当成最好的朋友和半个亲人。
“不用。”洛天扬摆摆手,“另外,清风让我照顾你,有事可以直接告诉我,就像刚才的情况,以你一阶的实力若是对付不了,大可以告诉我,别站着给人欺负。”
“……”海砂有些惊悚地看着这个貌似应该是非常硬冷的男子,纠结了半天,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学院里,弱肉强食的法则也依然存在,以强压弱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会去同情弱者。”洛天扬微叹一口气,“所以,纵然你理论天赋再高,若是实力提升不上去,你也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你明白吗?更何况你还是个珍贵的暗系魔法师。”
“啊……”海砂继续点头。
“去年有一位跟你同是暗系魔法师的女孩,她也在那个班里,今天她没有来……但是你小心点,仗着自己天赋高处处欺压的人到处都是。而你是学院的另一位暗系魔法师,她必定会盯上你。若对付不了,就告诉我吧。”洛天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小鬼讲这么多话,但他确实是有些担心这个小鬼的。
“她的法术天赋要比你高一点,现在已经是灵者中期了,一年的时间能从前期晋升到中期,这样的天赋确实很难得。”意思就是说,你得加把劲了,不然只能被人踩。“但是性格和那些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一样,居然没一个能免俗……”
说着他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枉有那么高的天赋,却一个个都高傲得白天鹅似的,这样的人纵使天赋再高,最后也会在某个地方止步不前。而那地方,对他们来说已不远。而灵天学院近年来收的净是这些嚣张高贵的大小姐公子哥,恐怕也不会走太远了。
洛天扬说这么多的目的海砂还是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要她好好修炼提升实力,不管天赋如何都不要狂妄;有人欺负她就搬救兵呗……
事实上,就算洛天扬不说,海砂也不是傻子——或许只是因为海砂平时装得太像傻小孩了,把周围的人都骗了过去,才让别人觉得她好欺负,让洛天扬觉得有必要好好提醒她。
提升实力是肯定要的,狂妄什么的,她还没有狂妄的资本。至于有人欺负,真有必要的话她会好好还回去,救兵什么的……海砂感觉自己还没必要去搬。更何况……她要去哪里搬救兵?除了远在万寂雪原的美人师父,海砂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了。
洛天扬离开后,海砂干脆就在花园里找了张石椅坐了下来,继续看她的书——院长大叔说了,她可以自己安排时间。
海砂很喜欢这本《法阵概述》,里面讲述了各种各样的法阵,有法杖内的灵源力转换法阵,兵器内的魂斗力转换法阵,还有灵络石里的法阵,甚至还有几个驯兽法阵。
法阵在大陆上是运用很广的东西,法师或战士用灵源力或魂斗力画出复杂而精美的图腾,这就是法阵。法阵的画法越是复杂,笔画越多,就越是强大。海砂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召唤师法阵的简介。
召唤师法阵,顾名思义,就是召唤师才能使用的法阵。根据这本书的说法,每个召唤师都拥有自己的本命法阵,用法阵来契约、控制幻兽。召唤师法阵的珍贵之处,便是每个召唤师法阵只有其主人才能使用,其他人就算画出来了,也没有半点用处。而其他的法阵,只要你拥有灵源力或魂斗力,便能画出来并使用它。
法阵分类多且杂,最大的分类方向便是按照平面和立体法阵来分类。平面法阵就是固定于脚底的法阵,灵源力要求简单,效果一般。而要使用立体法阵需要极为丰富的灵源力或魂斗力,且浓度要高,否则固定在空气中的灵源力或魂斗力便会散去,连法阵都构不成。但一旦画出了立体法阵,这个法阵的力量之强大绝对不是平面法阵可以比拟的,而且维持的时间更长。因此这世上能画出立体法阵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似乎只有中央大陆上的人才拥有这样的力量。其中召唤师法阵为平面法阵,但力量已经是普通平面法阵的几十倍甚至百倍强大。立体的召唤师法阵……咳咳,那种强大海砂根本不敢想象。
只是强大的东西还是有弊端的。如果某人能够画出平面法阵,那他也可能画出立体法阵,只是次数极少,一年之内可能只有一次至多两次,否则灵源力的浓度恢复跟不上。这种人被称为“勾画者”。而若某人天生能够化出立体法阵,那么他就再也画不出平面法阵,他就得不停地使用灵源力来应付立体法阵庞大的灵源力消耗量,而不能有选择地使用要求较低的平面法阵。这种悲催的人则被称为“构建者”。而事实上,能够成为“勾画者”的人并不多,而“构建者”的数量就更是少之又少,简直就跟召唤师一般珍稀了。
海砂看着书,试着模仿书上那复杂的图腾一笔一划地画出来,但发现效果甚微……看来她是与法阵无缘了……
“海砂,你怎么在这里呢?”海砂正不抱任何希望地要试着画画看那立体法阵,却被人打断了。
“华琴姐……啊。”海砂愣了一下,看着楚华琴红艳的眼睛,“我下来这边看会书……”
“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哦,你这样乱跑没关系吗?”楚华琴在海砂旁边坐了下来,“华琴姐我是二回生,时间倒是可以自己安排,你可是一回生啊。”
“我忘记告诉你了……华琴姐。”海砂看了看楚华琴,“我今天刚刚升上二回了。”
“什么?”楚华琴吓了一跳,“你可是前天才刚刚进灵天学院的,怎么突然就……”才两天时间啊!她是怎么从一回直接蹦到二回来的?
“院长大叔说一回生学习的也只有理论,我昨天刚刚过了理论综合考试,所以院长大叔就把我调到二回来了。”海砂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所以海砂现在和华琴姐是同一回学员了。”
“什……”楚华琴一时半会没能消化这个劲爆消息——进入灵天学院第二天就通过了理论综合考试,第三天就升上二回……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海砂恐怕是要被载入灵天学院的史册了。
“海砂,你是怎么通过考试的啊?”楚华琴有些好奇地问道——当初她可是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勉强通过了升级考试的。
“其实我学习不止一年的理论了。”海砂傻呵呵地挠挠脑袋,“我在九岁的时候就跟我的师傅学习了很多理论知识,到现在也有三年了。所以说我比你们提前学了很多,过关是肯定的嘛……”美人师父虽然很和善,但严厉起来可是让海砂都要吓哭了,海砂还不得乖乖把那些枯燥复杂的理论知识给熟记于心?
“诶?海砂以前就有师父啊?”楚华琴愣了一下,“海砂这么厉害,师父也一定是圣兰国出名的名师吧?”
“我倒不知道师父出不出名,但是师父是我一路上走过来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海砂没有撒谎,一路走过来,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探测出他们的等级,也就是说,她见过的人目前还没高于她等级的,而海砂刷刷升级,却还是探测不到师父的实力。
“最厉害的人?看来海砂的师父一定是位高人!”楚华琴自顾自地点点头,“那海砂的爹娘呢?还待在家乡吗?”
“爹娘……”海砂念出两个她从来没有喊过的字……
从她懂事起,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更别说喊谁“娘”了;而她的父亲,那个家的家主,每天忙着各种各样事务,根本连海砂这个亲生女儿都顾不上,随着海砂年龄的增长,跟父亲就越来越疏远,特别是在海砂的哥哥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甚至还对父亲有着一丝怨恨,她从来都不愿叫他“爹”。
“我的爹娘啊,都还在家乡呢。”海砂勾了勾唇角——这大概就是最美好的家庭了吧?
“那海砂有兄弟姐妹吗?我是家中的独女,没兄弟姐妹陪我……”楚华琴长叹一口气,“只有唯一一个堂妹,可是她总莫名其妙针对我,真不知道我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兄弟姐妹……我有一个哥哥,大海砂三岁。”海砂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一个认识没两天的女孩讲自己的事,但她感觉和她讲话,就有一种满足感,“不过,他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海砂藏在兜帽底下的嘴唇微弯——她大概还在骗自己吧?那个家里的所有人都说她的哥哥离开家后不久便死了,甚至连尸体都带了回来,尸体虽已面目全非,但根据体型不难看出就是哥哥,还有家族信物,让所有人确信,家主的长子死透了。海砂也不得不相信,但她在心里却还留存着一丝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所以,海砂宁愿相信她的哥哥是离家出走了,就像她一样,还在世上的某个地方活着。
“离家出走?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海砂不乖吧。”没有听哥哥的话躲在他身后,而是站在他前面为他挡住那些四面飞来的法术攻击。所以哥哥生气了。
楚华琴没注意到,海砂用的一直都是“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