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博延表情有瞬间的迷茫，还是顺着鼎元帝的话道：“有闵侍郎的协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朕想听的可不是差不多。”鼎元帝继续冷哼。
“是。”宗政博延恭敬应道：“儿臣定当严谨以对。”
鼎元帝顿时有种被哽住的感觉，这个儿子好像从来都是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宗政博延不知道鼎元帝为何突然间又从愤怒变成了颓废，他还是准备将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慕尚书新近纳的姨娘昨晚去了，是因为被人下了落胎的药物导致的早产大出血，慕尚书刚出生的小儿子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可能随时夭折。”
鼎元帝听着，逐渐皱起眉头。老五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表示他未来老丈人连自家后院都管不好？
不应该。虽然听说慕卿家之前行事确实有些偏颇，最糟糠之妻和嫡女较为苛刻，但老五怎么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折断自己的臂膀吧。慕卿家好歹也是一部尚书，虽然根基尚浅，可也是个助力。
难不成老五真的一点争位之心都没有？
宗政博延并不知道鼎元帝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后续发展告诉了鼎元帝。
鼎元帝听完，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宗政博延微微垂眸，却恰到好处的让鼎元帝能够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可没忘记，自己是来扮委屈示弱的，而不是来告弟弟的状的。
只是慕筠溪说的痛哭流涕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他的风格一如既往的含蓄，面部肌肉微微调整，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让看着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黯然神伤。
“儿臣一直知道九弟心中对儿臣有些芥蒂，儿臣是兄长，谦让一些也无妨。但慕小姐是无辜的，那个死去的女子和幼小的孩童都是无辜的。儿臣……”
宗政博延的声音非常沉痛，感觉像是宽厚的兄长看到自己疼爱的弟弟走上歪路，心中悲痛焦急，却无能无力，只能求助于更加强大的父亲。
“老九这次做的确实有些不像话了，朕会说说他，另外慕尚书那边你去安抚一下，是皇室对不起他。”鼎元帝淡淡地开口，谁也看不出那胸中的情绪多么汹涌澎湃。
宗政博延的叙述只从自身感情出发，鼎元帝想到的却完全不止这些。皇家无父子，更不要说是兄弟了，为了那个位子骨肉相残弑父杀亲的人自古以来还少吗？
鼎元帝在意的是他还活的好好的，他的儿子竟然就敢在二品大员家里安插眼线。今日只发现了慕家一处，那别处呢？他的儿子们到底已经铺设出来多么大的网络？
紧紧是一个外家不显，甚至刚成年不久的皇子就有如此手段，那大皇子、太子等的势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当他们的羽翼终于丰满的时候，会不会也想到杀了他这个父亲，夺取他身下的位子？
还有老五，他今天真的只是来诉说委屈的，还是在他面前演戏？
鼎元帝并不想如此揣测自己的儿子，但他却停不下自己的思绪。他向来不服老，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他今年五十八岁，先皇驾崩的时候正是这个岁数，他不得不考虑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的儿子们是不是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鼎元帝越想，脸色越难看。
正在这时，有小太监来通报德妃求见。鼎元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岂是后宫嫔妃能来的？看来是自己这些年对德妃宠爱太过了，让她有些恃宠而骄了。
转眼又想到九皇子和宗政博延都是德妃的儿子，一个从小在德妃身边长大，一个是宸妃教养长大的。九皇子长成了野心勃勃大逆不道的性子，宗政博延却是谦虚恭谨务实肯干的性格。同出一母，差距却如此之大，可见是德妃不会教养孩子。
于是，德妃就这样被华丽丽地迁怒了。
“宣德妃。”鼎元帝的性格颇有些爱欲其生，恨欲气死。他之前宠爱德妃，便看德妃哪里都好，顺带对九皇子也和颜悦色了几分。现在他看九皇子不顺眼，就顺带也憎恶上了德妃。
叫德妃进来，自然不是为了表示宠爱。
可以想象别的嫔妃知道德妃被皇帝允许进了御书房会如何嫉妒痛恨，而此时德妃再失了皇帝的宠爱庇护，下场可想而知。
“臣妾参见皇上。”德妃袅袅婷婷进门，眼波流转间，似不经意地略过一抹媚态。她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皮肤依旧紧致如二八少女，这般做派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起吧，爱妃来找朕有什么事？”鼎元帝表情温和，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让本来有些忐忑的德妃也不由安了心。
德妃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款款上前道：“臣妾听闻皇上今日操劳国事，经常挑灯批阅奏折至深夜，臣妾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熬点汤品给皇上补补身子了。”
鼎元帝喜欢的就是德妃这温婉小意的做派，若是平时，定然早就将她拉进怀里软语温存了。可是此时，他只觉得德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假，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的虚情假意蒙蔽了那么久，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强忍着不耐烦道：“德妃有心了。”却是看都没看那碗汤一眼。
德妃不由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皇上厌弃，禁不住有些无措。按照她的经验，此时就应该立刻告退，一切等皇上气消了再说。
可是她又拿不准鼎元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气，万一拖上个十天半月的，儿子交给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就黄了。
想到儿子，德妃咬了咬牙，还是开了口，“臣妾其实还有一事想求皇上，是关于小九的婚事的。小九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这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鼎元帝眼中闪过一抹锐光，抬头道：“你有人选了？”
德妃温婉一笑道：“小九那孩子是什么脾气，皇上您还不清楚嘛。臣妾可不敢做他的主，这人是他自个儿看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