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到校的时候,周六的小自习刚下课。
听到赵阔到校,裴矩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这家伙,昨天发完那么中二的东西,说消失就玩消失。
裴矩恼得牙痒痒,很想揍她一顿。但是想起赵阔病恹恹的样子,又不由得心软了。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学生们都涌了出来,打球、跳绳,还有跳皮筋的。赵阔仍旧裹成个球,和杨秉文并排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谷盈盈和狄迪围在旁边询问赵阔的近况。
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杨秉文出门的。
裴矩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在赵阔耳朵边重重拍了一下手。
嘭!——
赵阔一下子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到裴矩笑的肆无忌惮:“哈哈,我终于吓到你了!”
赵阔受惊,直接窜下了台阶:“和我保持两米距离!”
裴矩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怎么了?”他有些局促地问。
“和我保持距离,求你了。”赵阔把帽子向下压,又把围巾拉上来,整个人看起来很防备。这倒让她的哀求看起来更像是威胁。
裴矩彻底蒙了。
四周的小伙伴也被赵阔的举动惊到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部办似乎有老师在探头探脑,杨秉文拉了一下裴矩袖子,裴矩抿了抿嘴,转身回了班。
“咱们回班吧!外面有点吵!”杨秉文扬声道。
谷盈盈推起轮椅,赵阔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谷盈盈和狄迪交换了下眼神,狄迪一个箭步走到赵阔身边,挡下了四周探寻的目光。
四人默默回了班,谷盈盈扳下了杨秉文轮椅上的刹车装置。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杨秉文接过狄迪递来的小桌板,一边往轮椅上安装一边问。
赵阔低着头,良久,才说了一句“冷”。
谷盈盈叹了口气,翻出一根体温计递给她。
没发烧,不管怎么量都是35.3℃,恰在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一群男生抱着篮球冲了进来,赵宏宇随手把篮球往后面器材角一扔,大步流星走过来坐下,抹了把汗,喘着粗气问:“又发烧了?”
谷盈盈回了座位,临走时把体温计放在赵阔桌子上。赵宏宇拿起了看了看,拿起座位上的冬季冲锋衣披在赵阔身上。
他皱眉责备她:“生病了就多穿点。”
可是赵阔穿得真不薄,秋衣、保暖衣、厚毛衣、羽绒服、帽子、手套、围巾,又加上身上这件冲锋衣,赵阔只觉得沉。
这节是英语课,赵阔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一边咳嗽一边急促的喘气。
这节讲新课,先讲单词,讲到“matter”时,赵宏宇忽然扭头对赵阔说:“I love you, but it is no matter with you.”
我爱你,与你无关。
是matter的用法吗?
赵阔张了张嘴,又咳嗽起来。
赵宏宇垂下眼睑,睫毛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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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小星期,周日下午放半天。
周六晚上,赵阔又测了一次体温,这次水银体温计都测不出来她的体温了。
也就是说,她的体温还没达到35℃。
当天晚上,赵阔抱了两个暖宝宝,又把电热毯开到最大,才没睡到一半又被冻醒。
周日上午不上早自习,赵阔到校时刚刚七点。她打了一杯热水,抱在怀里取暖。
咽口水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喉咙一凉。
裴矩来找过她几次,赵阔一次都没回应他。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赵阔午饭都没吃,直接回房间补觉。
晚饭时分,赵扬来叫赵阔,连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上手一推,才发现赵阔手脸都凉得可怕。
当晚,赵阔被送先去了县医院,没多久转院去市里,直接躺进了ICU。
她的主治医生把她家保姆骂了个狗血淋头:“都中度休克了,体温都量不到了,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看着是个姑娘不想要了!知不知道再晚一分钟你家姑娘都能收拾收拾直接办后事了!”
赵阔的父母都在外地,母亲在外地工作,父亲刚好出差,再老一辈也已经过世了,赵扬还是个小孩子,保姆又做不了主,最后打了一圈电话,还是赵阔舅舅张国强先赶来稳住了场面。
赵扬一直哭不住,张国强跑上跑下忙完了手续,过来哄他:“皮皮听话,乖乖不会有事的。”
赵阔小名叫乖乖,据说是小时候一点都不闹人,是个乖乖的天使宝宝。
赵扬泪眼婆娑地问:“赵小乖真的没事吗?舅舅我好怕。”
“不会有事的,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张国强说,“你先回家,你爸妈马上就回来了,好不好?”
等赵文裕张红丽夫妇回赶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赵阔短暂地醒过一次,她难受,把呼吸面罩推上去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护士重新戴好。
赵阔在ICU住了一周。
第一周周末,她父母搬空了她的桌子,办理了休学。
赵阔人傻,自己难受都不知道,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发展成重症了。
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赵阔三年级的时候,九月份已经开始低烧了,还不管不顾地和小朋友疯玩,直到十一月份高烧不退才发现不对劲,到医院一查才发现,已经发展到大叶性肺炎了。傻赵阔在那次在家躺了一个多学期。
张红丽跟赵文裕商量:“要不咱们把房子车子都卖了吧,小乖耽搁不起啊。”
赵扬红着眼睛说:“我不吃零食了,我也不上辅导班了,把钱都拿出来,我想要赵小乖回来。”
张国强掐了烟,狠狠地说:“房子卖了你们住哪?三姐你放心钱,只要乖乖没事,钱我给你拿。再怎么样咱姊妹五个呢,还救不回来一个孩子?皮皮你好好上学,大人的事不用你管。”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在揪心。
裴矩揪住赵宏宇问:“你真的不知道阔阔哪去了?”
“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裴矩不死心,里里外外问了一个遍,然后疯狂打起了赵阔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
“嘟嘟嘟……”
绝望之中,他被黄军叫到了办公室:“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赵阔?”
裴矩眼睛亮了亮,急切地问:“老师你知道她在哪吗?”
黄军翻开一本教案说:“赵阔转学了。”
这句话不啻于当头一棒,裴矩难以置信地追问:“转学了?转去哪了?”
“你管这么宽干嘛!”黄军把教案摔到桌子上,“整天就想着谈恋爱,你看看你的成绩都下滑了多少了!”
裴矩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何必呢,赵阔只是休学了而已。”舒朗说。
“将来她回来之后,也是留一级;就算不留,这边节奏这么快,你觉得她还能分进来吗?还不如早断了裴矩的念想,清北的苗子,要是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舒朗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绕过来这个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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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赵阔出ICU。
一个半月后,赵阔出院。这场病大概花去了六位数的医药费,具体是多少不知道,赵阔只知道,她现在值洛城的一套小户型房子。
张红丽倚在床头跟女儿商量:“乖乖,妈给你请家教,你好好努努力,将来考个好学校好不好?咱先不买手机,也先不去学校了。”
赵阔迷茫了一下,问道:“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期末考试?”
“六月一号开始考。”一直沉默的赵文裕忽然道。
赵阔沉默了下,小声说:“我想跟上期末考试。”
主要的是,她还想见裴矩。
现在是2016年4月30日,离考试还有三十天。
说干就干,第二天,赵家就请好了六科一对一家教,又请来了健身教练、高级营养师、心理咨询师进行三十天封闭训练。
三十天转瞬即逝,现在赵阔已经值一套大户型的房子了。
考试前一天,赵阔急得睡不着觉,她不想在家人面前哭,牵着蛋挞去洛河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抹眼泪。
张红丽已经离开了,家里花销大,她要给姐弟俩挣学费。
赵阔觉得压力很大,既怕花的钱打水漂,又怕考不到前九十,留不在培优部。
她抱着大狗,呜呜呜地哭。
没有耀眼的学霸帅哥出现给她划重点,也没有戒指里的老爷爷给她开外挂,赵阔哭干了眼泪,买了根老冰棍敷眼睛,回家继续学习。
上次考试没有参加,赵阔没有排名,只好去最远最差的考场。说实话,赵阔很想见见裴矩,但是考试间隙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从这里穿过学校跑到培优部。
一翻开试卷,赵阔的心莫名就稳了。
她昨天刷过相似题。
赵阔飞速刷完了试卷,开始发呆。
从某些方面来讲,第一考场和最后一考场还是有很多相似处的。
比如说,老师都不怎么管。
她亲眼看到过裴矩和秦涛在考场上讨论问题。
六科考完,赵阔还没来及去培优部逛一圈,就被接回了家。
赵文裕和赵扬看起来都很担心,毕竟时间太短了。
6月9号,高二升新高三。
培优部的分班名单是按照成绩排序的,裴矩只扫了一眼,看到自己还在一班,也就失去了兴趣。
因此,他没有看到高三(2)班最后一名,赫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赵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