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几天伤后他去找黑白无常,黑白无常知道他的意图后更是激动的痛哭流涕,当场砸断了自己的勾魂索,并且表示秋老大此去人间路途遥远,若一去不会便一去不回,就算是十殿阎罗要弄死他俩,他俩也绝对不会再把他拘回地府,谁他娘的要是反悔谁就是个“噶都”。
秋泽泪汪汪的告别了泪汪汪的孟婆和泪汪汪的黑白无常,先去了钟馗庙偷了师父的一些法器,并且将阻挠自己的马屁精绑架成为人质……嗬(吸痰),呸……应该是鬼质,随后让马屁精带路前往桃都山,正好遇到神荼郁垒不在家,就跟两个热情好客的小鬼借了一根桃木和一把鸡毛,在两个小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荷灯,一路飘啊飘摇啊摇,哼着《外婆桥》,就此去人间。
他躺在荷灯船上枕着手臂,吹着微凉的海风,偶尔看看满天的星辰,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弯弯的笑容。
他想,明天一定是个不一样的清晨。
……
荷灯缓缓的驶入那道狭窄的门,秋泽和马屁精惊喜而激动的瞪着眼睛,生怕一眨眼便错过见到人间的美丽景象。
刺眼的光芒突然而至,他们不由的伸着手掌挡着那强烈的光,等到眼睛恢复光明的那一刻,他们发现自己的魂魄飘摇在一座城市的上空。
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他一直都在期盼的人间!他曾今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样子,但是当秋泽真正见到人间的那一刻,那幅美丽的、震撼人心的美景还是令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些成排成排的楼阁屋宇古朴典雅,斗拱飞扬的屋檐下是复杂精巧、画满云纹的榫卯柱梁,榫卯旁边是雕刻着各种生动人兽的木雕,好闻的木香从每一根卯合的木头中传来,那些看上去令人震撼的阁楼,还有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牌匾题字,城楼的屋檐下挂满的惊鸟铃,有风吹来,发出悦耳的“叮当叮当”的脆响声,响彻整座城市。
俯瞰脚下的城市虽是夜晚却依然人影绰绰,景水河畔的青楼灯火通明,河水畔停放的几艘花船不时有男女相拥而入,不一会儿便伴随着娇腻的声音摇晃起来,也有舞妓伴随着琴声一舞倾人,最好此风的文人墨客手持酒杯吟诗高歌,说不清的风流得意,说不出的雅俗共赏,景水河畔处处是一片旖旎的美景。
深夜的大街上有恣意寻欢的勾栏常客,有揣着银子准备大赚一笔的赌棍,亦有忙碌一天只有夜晚才得闲的男子带着妻子儿女逛街,男子看着娇笑的她和前面蹦跳的孩子,觉得自己就算再苦再累,只要看见她的笑,这辈子都值得了。
街市上的铺子卖着琳琅满目的小巧玩意儿,有吃的有喝的但更多的是玩儿的,而那一家三口刚走过的糖人铺子,注定没有人能看见的白衣少年站在他们刚才的地方,目送他们离去,然后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这就是……爱吗?为什么他有些羡慕那个男人?羡慕那个女子?甚至是那个总角的孩子,是不是他也曾经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可是他们如今在不在这个世上?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
秋泽任由自己的魂魄飘向各个地方,一会儿出现在青楼中,一会儿又出现在赌场中,一会儿出现在大街中任由路人穿过他透明的身体,一会儿又出现在房檐上,俯瞰这座还在沉睡的、美丽的城市。
马屁精紧跟在他的身后,一直等到凌晨的街上人海散去,只有孤单的更夫走过空荡荡的大街,苍老高亢的声音不厌其烦的喊着一遍又一遍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后来他们落在城楼的屋顶,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秋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更多的是梦想成真的空落感……
好在天边越来越亮的朝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种光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只要一出现,仿佛就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寒冷,他的瞳孔倒影着东方天穹美丽的霞光,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生怕做梦一般喃喃的问着,“那是什么?”
“太阳!是太阳!”马屁精高兴的大喊,久居漆黑寒冷的地狱,他早就忘记了太阳的温暖,想不到还能有幸再次见到,那些他觉得早已干涸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伊泽更是举起手掌,他迫切的想要感受那种以前或许拥有过却丢失忘记的温暖。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太阳照耀在他手指上的一刹那,那炽烈的光芒便灼伤了他的魂魄,伊泽痛叫一声,痛苦万分的跃下城楼,看着被灼伤而变得更加透明的手掌,哪里仿佛有无数蚁虫在撕咬着他的血肉,他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屁精的疙瘩脑袋冒着烟,仅有的几根绿毛又少了几根,显然也被烧的不轻,他痛苦的哼着,“老大,我忘了我们是鬼是阴物,最怕阳间至阳之物,而太阳是人间阳气最重的东西,如果我们没有趁着太阳完全升起离开人间,只要我们被太阳照到,我们怕会魂飞魄散的!”
随着马屁精话音刚落,城楼中的惊鸟铃仿佛也有了威力,那声音不再清脆悦耳,仿佛刺耳的噪音直击他们的灵魂,屋檐上那些本以为是死物的砖制的神兽也突然金光大阵,他们刚才呆着的城楼忽然出现一只同样身体透明却呈现金色的玄武冲着他们嘶吼咆哮,那股令邪祟惧怕的煌煌正气如潮水般扑来……
日思夜想那么久,用了那么多方法才刚刚来到人间,秋泽怎么能舍得放弃,他狠狠的一咬牙,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多一些时间留在人间?”
马屁精挠了挠头,“办法虽然有的,比如说我们得寄居于一些有灵气的死物里,而且只能昼伏夜出,这样才不怕被太阳烧死。”
“我来就是为了感受人间的一切,你要我天天出来看月亮,那本公子何不呆在地狱天天看头顶的那轮血月?再想,想一个既可以伤不到本公子,本公子又能和凡人一样感受一切的方法,如果想不出,你就呆在这里晒太阳晒死吧?”
这可真的就是难为鬼了,想他马屁精死去多年,早就忘了人间的一切,这么多年跟随天师做牛做马,就一直待在地狱没有出来过,这可怎么是好?他以往审问天师捉来的那些恶鬼是怎么在人间作恶的来着?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既能掩盖身份逃避守护人间神灵的追捕,又能和凡人一样混淆在人群之中不被鬼差发现?快想啊快想,要不然这位爷是真的会生气的,该死的!怎么什么都想不到,自己当时要是用纸记下来就好了。
“纸?”马屁精终于灵机一动,“秋爷爷,还请把您偷来……不不,是借来的那本《功德簿》借给小的一阅。”
“你小子不想办法,看《功德簿》干嘛?”秋泽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那可是他的师父“大胡子”的宝物,不能轻易示人。
马屁精嘿嘿一笑,“因为啊,办法就在其中。”
“如果不借助死物,那么和人类一样的办法就只能有投胎和夺舍了,投胎不用说了,每个鬼物转身投胎都有判官功曹记载,咱俩不用想,这办法用不上,所以呢我的办法就是,咱们夺舍人类的身体,这样就不会受到太阳的影响了。”
遗留在人间的冤魂厉鬼善用的方法无非就是一种,那就是“占据人身”,有一些人的体质容易招惹秽物,例如生辰八字偏阴属的、久病缠身的、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等,这些人的肉身最容易被恶鬼占据,然后一点一点的被剥夺精、神、气,时间越长,不但凡人性命堪忧,就连身边亲人乡邻都会跟着遭殃。
“可是夺舍人类肉身岂不是违背天理?”秋泽瞪大了眼睛,这是逆天而行的法子,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而且不是随便口头上说的那种天打雷劈!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夺舍活人,夺舍死人的,也就是俗话说得“借尸还魂”!”
秋泽将《功德簿》从怀中取出来,马屁精一把夺过,心念所动功德簿无风翻页,最后停留在一侧,只见书本的两页是一副连在一起的舆图,舆图上杂乱的标注着一些亮着的光点。
秋泽奇异的瞥了马屁精一眼,心说这小鬼也不是只会拍师父的马屁么,连这本《功德簿》都会用,他当初拿来的时候就以为是一本普通的记录一地生灵的阴德阳功的,看来这次绑架……不,应该说互帮互助来到人间,这个马屁精,还是有点别的用处的。
秋泽心中乱想时候,眼睛忽然看到马屁精手中《功德簿》出现了一张古朴的地图,地图上面笔迹精确的勾画了一个城廓和护城河,以及城内外山川河流的详细名称和城内每一条街道名称等,可是那些名字的中间竟然有暗淡的光点忽明忽亮。
他惊奇道,“这些黑色的光点是什么?”
“是刚死没多久的人,光点越亮说明死的时间最短,光点越是黯淡就说明死的时间越长,灵魂早就被拘押回地府去了,只要我们动作小一些,地府是不会发现我们“借尸还魂”的。”马屁精说话的同时,又有七八个光点亮起,那是附近刚刚死去的人。
“那这些金色的光点呢?”
“哦,那些啊是刚刚投胎出生的婴儿。”马屁精头也不抬的说到。
人死如灯灭,这世上的万物生灵实在是太多太多,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一个,你睡觉的时候有人死去,你吃饭的时候有人死去,就连你出恭小解的时候也有人死去,但是死去的同时也有新生,有人前往地狱,有人初临人间。
马屁精想着,就算是会发现,说不定您那个时候早就厌倦了人间的平淡生活,回地狱浪去了。
“公子您看啊,这份地图的最中心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而距离我们最近的死人……”马屁精尖锐的指甲在地图上划过,越过数个黑色光点,然后手指重重一点,“就是这里了。”
秋泽看着他指甲停留的黯淡光点上,光点之下是四个清晰的字,他缓缓念了出来。
“逍遥王……府?那是什么狗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