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窜出来的王宇算是缓解了几个人的尴尬。
“放烟花！快点！”王宇在前面撒欢儿的跑着，“哎呀，你们能不能行了，别到时候全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你们还放个屁啊......”说着已经挤进了那个卖烟花的小摊里了。
刚刚一时冲动，但也算正式表白的李皓辰有些尴尬，只好悠悠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去帮王宇拿东西......”
原地留下了林若和项前两个人。也许时机刚好。
“小若。”
“嗯？”
远处买到了烟花的孩子们已经点了起来，空旷寂寞的的河面上被一点点照亮，那些欢呼的声音让林若一时失了神。
“考完试，我要和妈妈去英国了。”
英国？某个遥远且陌生的国度，让林若回过神来，却并没有什么实感。
“是因为阿姨的病吗？”
......
“嗯。”
“那很好啊，阿姨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林若看着脸色黯淡的项前，笑了笑想要安慰他，可她好像也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你们还回来吗？”
眼神如炬。
项前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温柔又沉默的孩子，他知道，她比表面看起来的坚强。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项前伸手替她将那不听话的碎发挽到耳后，看着她无奈一笑，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
同样看着他的林若，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轻轻点了点头，“那......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别生病了。”
“好。”
......
两人间的沉默，逐渐被周围的嘈杂淹没。
“小若！”王宇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将一整把仙女棒塞进林若怀里，“好不容易抢来的。”
林若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
“嘿嘿嘿嘿......”王宇傻笑，“那我们也去吧。”
......
被点亮的仙女棒炸成一朵朵银色的花，凝滞的空气被切割成一片片闪着光的碎玻璃，暗沉沉的暮色被静悄悄地遗忘。
不远处有人喊了声“前程似锦！”，许多人都愣了一下。项前他们也是。
世界很险恶，现实很残忍，人总要长大，在出发的起点，这个小小的县城，最好的祝福。
王宇转过身来，他的轮廓被身后发着亮光的夜空，勾勒地很完整。那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人，对着自己的兄弟们也郑重地说了句，“前程似锦。”
他笑了，眼里有光。
“前程似锦。”是项前。
“前程似锦。”是李皓辰。
......
周围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此起彼伏。
河岸边的风不知经过了这里多少次，带了些许咸味。
林若看着这群即将远行的少年们，也悄悄说了句“前程似锦”。还有，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的一句话，“无论各自在哪。”
“林若，”项前轻轻喊她的名字，她看他，他微笑，“也要前程似锦啊。”
“嗯。”她点头，也笑了。
王宇看见他俩的这个小互动，又想起之前学校里的言论，心里倒也笃定了点什么，颇有些感慨的说，“项前啊，你对小若真好。”
李皓辰心脏一紧。
项前开朗地笑了，甚至颇有些骄傲，索性揉了揉林若被风越吹越乱的头发，“我可是把小若当亲妹疼的。是吧？”
因为忽然被弄乱了头发，林若本有些不好意思，听到了这话的她微微愣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间，然后抬头看向项前。笑得可真灿烂，她想。
“嗯。”
林若明白，在那一瞬间，她心里某个已经穿透了坚硬的壳，而且偷偷发了芽的小东西，在听到项前的那句话后，迅速的缩了回去，而且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出来了。
那天晚上，知道了项前要出国的李皓辰和王宇都是惊讶了一下，却也无话。
只是再后来，知道了李皓辰要照父母的意思报枫城某个也是他家赞助的大学时，王宇的情绪是再憋不住了，说好了一起考安城大学的三个人，最后只剩他一个了吗？直到和项前林若分开的时候都还好，只是快到李皓辰家门口的时候，王宇悄悄别了嘴。
“你小子哭什么？”李皓辰看着他觉得好笑。
王宇狠狠瞪了他一眼，眼里还有泪，“你和项前都是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
王宇重感情，也重义气，所以更重承诺，李皓辰懂。可谁让他们还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只能被所谓更懂世故和人情的大人们捏着玩儿。
李皓辰叹了口气，“还会见面的，又不是不联系了......”
王宇忽然冲过来，抱着他哭了起来，挂在身上的那种，放声大哭的那种。
李皓辰一时无语，看着这个只顾自己发泄情绪，不顾别人安危的家伙。
“傻逼。”却也只是站着，任他哭。
高考的两天，很快就过了。于别人而言是解放，直到成绩出来前，都是放纵。
项前不是。
他看着自己打包的行李，大大小小也搞了两个箱子，和一个背包。将那些收拾好，推到墙角，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已经有些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恍惚，却忽然想起林若来自己家的那天，只带了个背包。东西真少。
视线慢慢转向右边，手边摆着的一个黑色的礼盒，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所以送个小礼物不为过。
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项前站了起来，将那个礼物带着，去了隔壁敲门。
林若开了门，带着小小的微笑。
“项前哥。”
“送你的。”
林若看到项前递过来的盒子，系着个蝴蝶结，很贵重的样子，有些迟疑。
项前看得出来。
“第一次送你礼物，就别拒绝了吧。”
“好。”林若接过，“我能拆开看看吗？”
项前点头。
盒子是磨砂的质感，林若小心翼翼地拉开红色的丝带，打开了盖子。林若愣住了。
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怎么了？不喜欢？”林若的这个反应他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又是自己偷偷准备的，一时有点慌。
“喜欢。”林若回过神来，只是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怎么会想送我这个？”她还是重新将盒子盖了上去。
“嗯......当时你来我家的时候，没带几件衣服，也没见你穿过裙子。感觉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应该会喜欢就给你买了，而且白色很适合你。”
林若又是一愣，摩挲着盒子外壳的手指，不经意地用了力。
“很贵吧。”
“没有，”项前笑道，“反正我现在存的人民币，人外国佬也不要。”
林若被他逗乐了，她知道项前是在开玩笑。
项前抬手看了看表，又看向林若，笑着问她，“出去送送我？”
林若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行李搬到楼下的时候，项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项前下来了，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然后把报纸折了起来，放到了茶几上，“下来了？”
“嗯。”项前的语气依然冷漠。
“你姨妈他们来了吗？”
“快了......”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
项前又看了眼项赴，“那我走了。”
项赴点头，“欸，到了那边好好学习啊。”过了会儿好像又想起来什么，“照顾好你妈。”
“嗯。”
也许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给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项赴没再往外送。帮项前拎着包的林若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门口停着一辆车，司机下来了，过来帮项前拿行李，后座的窗户被摇了下来，里面坐着方瞳，她把墨镜摘了下来，向项前打了个招呼，后来又看见了林若，也点了个头，微笑致意。
林若同样点头微笑致意。
后备箱被啪的一声合上了，司机也重新上了车。
项前回过头又看了眼林若。那天妈妈忽然晕倒的时候，也是这样，林若站在自己家门口，微笑着看他离开。
虽然他们已经微笑着互相道过再见，但项前转身的时候，总感觉好像有跟弦断开了，那根维系着他和林若的，本就单薄的可怜的弦，他恍惚之间，总觉得这次再见就是真的再见，再也见不到的那种，所以上车之前，他又向门口站着的那个女孩挥了挥手。
林若也和他挥手再见，带着浅浅的笑意。
汽车启动的声音，然后伴随起步车身的颤抖，最后渐渐消失在林若的视野里。
放下手臂，林若静静的站在原地，陷入了回忆。
认真追究起来，她和项前并不熟，如果有可能的话，两个人的人生轨迹甚至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她的出现，之于他，本来就该是个意外。
可现在，她好像有一点不舍。
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吧。
“小若啊，进来吧。”里头传来项赴有些沧桑的声音。
林若又看了眼那条道路的尽头，
“好，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