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蹲在这？”楚佳阳拎着一打啤酒打开了楼道门，“灯坏了吗？”他跺了跺脚，头顶的灯毫无反应。
“要不咱们到楼道的椅子上吧，不过就是护士看到了不会让我们喝酒。”
“没事，这里挺好。”尹小深吹了吹楼梯，坐了下去。
黑影里聊天，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吧？他有他的痛苦，她有她的悲哀，他们，不算熟悉却可以倾诉衷肠，也许正是因为不太熟悉，他们才能够将心底的隐秘披露出来吧？
“那好。“楚佳阳坐到了尹小深的旁边，拿起一瓶啤酒：“喝吗？现在的我，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觉得这生活是真的。”楚佳阳还是满脸苦笑。
“喝，怎么不喝？何以解忧，唯有啤酒！”尹小深“咯咯”笑了，那笑声里却全是苍凉，她接过楚佳阳打开的啤酒，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汹涌的酒液溢满口腔，一不小心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楚佳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真看不出来，你喝酒还挺豪气的！”
“豪气？这酒，害人不浅啊！”尹小深又喝了一大口，“可是喝醉了，你就能够短暂地忘了那些让你伤心的人，伤心的事，这酒，又成了好东西，你说好笑不好笑？”
“小深，你好像瘦了很多。”楚佳阳沉吟了一下，“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你们急匆匆地从医院离开，是有什么事情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
“瘦了吗？瘦了好啊，我还正想减肥呢？”尹小深呵呵地笑着，好像这就喝醉了一般。她似乎不愿意回答楚佳阳的问题，楚佳阳也没有再问，又打开一瓶啤酒对着嘴喝了起来。
“来干杯，为所有借酒消愁的人！”尹小深拿着酒瓶碰了碰楚佳阳手中的酒瓶，将剩下的酒一干而净。
“慢点喝，慢点喝，小心喝醉了。”楚佳阳接过她喝的空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关系，喝不醉的，来，开酒。”尹小深又拿出一瓶酒让楚佳阳启开，“咱们今天就一醉方休啊！”
“好，一醉方休！”楚佳阳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真的是太压抑了，他也需要一场一醉方休，虽然，万事都不会改变，可是在醉酒的时候，混沌的大脑会自动将那些东西赶走的。
黑暗的楼梯间，寂静的深夜，似乎醉酒的地点和时间都不错，更何况是两个愁绪满肠的人。
“我……我和佳娜，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原谅她，再也不会傻傻地当那个备胎，可是，当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跟这医院的床单没有两样的时候，我还是选择留在了她的身边，你说，我是不是就是现在社会上的傻瓜？”楚佳阳仰脖干掉了一瓶啤酒，“我的朋友，我的父母，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傻子，可我一看到她祈求依赖的眼神，我还是狠不下心来！”
“傻？你怎么会傻呢？古人说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就是佳娜的一心人，不离不弃，多难得啊？”
“一心人！我都不知道算不算跟她是一心人了，可是没有我，她会死的，她会死，我必须在她身边……”
“佳娜，能遇到你，真是她的幸运！虽然她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可是，我现在却有些羡慕她呢，我怎么就遇不到你这样不离不弃的人呢？”尹小深斜睨这楚佳阳，两腮因为喝酒的缘故有些烧，她已经喝了两瓶啤酒，渐渐开始头重脚轻起来。她毕竟晚上没有吃过饭，胃里空空如也，又加上郁结于心，这酒下去，火辣辣地烧着胃，让她的血液都流到了胃里，那头脑，就开始有些不清楚了。
“怎么？他，对你不好吗？”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谁能说的明白？可我不是想他对我多好，至少不要……漠视、漠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几乎是无意识地靠在了楚佳阳的身上。
她的右胳膊还拿着酒瓶，左胳膊几乎整个都支在了楚佳阳的腿上，她的身子斜靠过来，幽幽地问：“对你们男人来说，是不是得到了女人的身体之后，就会对她不一样了……变得，变得不那么在乎了，也没有那么喜欢了，嗯？”
她似乎是真的醉了，竟然连这样的隐秘问题都问了出来，黑暗中，她的脸色白的都像发着光一样，双眸中好像溢满了酒波，醇厚醉人，却又忧伤至深。
楚佳阳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看她，只在良久以后回答了一句：“是的。”
“哈哈，果真如此！”尹小深干笑两声，“喝酒，喝酒，不谈这些。”尹小深举起手中的酒瓶重重地撞到楚佳阳的手中，酒瓶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生生地将尹小深的笑声掐断。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楚佳阳把住了尹小深的酒瓶，也覆上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软纤细，却又泛着酒精的火热劲，让楚佳阳不舍放手。
“醉了？醉了何尝不好？醉了就能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醉了就不用再强颜欢笑了，醉了也不用想明天会怎样，醉了，多好啊！”尹小深的身子已经完全失了力，若不是楚佳阳支撑着她，她就要一跤栽倒在地了。
“不醉，也不用强颜欢笑的。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本来就不容易，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楚佳阳挪了挪身子，让尹小深整个窝到他的怀里。
“是啊，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尹小深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意气风发，却又在下一刻垂落到他的身上，“不要委屈自己，可是，已经晚了，晚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窝在楚佳阳的怀里就像找到了一个避风港，内心压抑的委屈化作了眼泪，以开闸之势奔涌而出，“已经晚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唔唔地哭着，就像一个孩子。楚佳阳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哭着哭着，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困了，尹小深竟然靠在楚佳阳的身上睡着了。楚佳阳看着黑暗里她的睡颜，洁白的脸庞还是清晰可见的，双目有一些肿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偶尔闪烁一下，却清新的就像雨后的百合花。
楚佳阳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在她的面颊上轻轻的一吻。
如果没有琳达，没有她的那个他，他们之间，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