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铁骑营里刀刃上舔血活下来的女孩,遇到了上天派来的那般温润美好的使者,当他带她离开那个地狱时,她下定决心,她永生永世都是使者的影子,哪怕活在黑暗,只要能仰视阳光下的他,就够了。
使者派女孩到南边的大国,混入兵部尚书家里当婢女,偷出当年张炳拿走的北狄兵防图,女孩却无意间发现,这个地位显赫的尚书大人,竟是那个抛弃了她的父亲。
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姐,像看地上爬过的蚂蚁一样轻蔑地看她,那般的不可一世,她想,如果这朵深闺温室里呵护长大的鲜花,被狠狠蹂躏进肮脏的泥水里,她还会依旧昂着她的脑袋,高傲娇贵吗?
女孩被仇恨与不甘染红了眼,甚至将使者交给她的任务抛置于脑后,一心要让这庞大的庭院变成废墟。
可当女孩看到那位小姐与使者浓情蜜意时,她才知道,张炳那老家伙怀疑她了,他害怕自己曾与敌国勾结的事被曝之于天下,却不成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被人迷倒了。
女孩不值得使者信任了,使者自己出手了!
当日使者要那小姐带着偷出的兵防图,他带她走。
女孩慌了,跌跌撞撞地找到使者,求他不要放弃她。
使者告诉那小姐,她的婢女会帮她,小姐问为什么使者会认识婢女,使者说,他派那婢女到府里,替他照顾小姐,那小姐竟就这样傻傻地信了。
女孩告诉那小姐他们的计划,小姐欣然答应了,她既已经偷了父亲的兵防图,哥哥又不许她与六郎来往,她只有这一条险径可走了。
女孩精心从不远的村子里,挑了一个和那小姐身形相似的姑娘,下了毒,那小姐一早从府中出来,和女尸互换了衣服,然后,她割下了女尸的头。
这个时候,那位公子追来了,不过没走两步,便开始腿脚无力,永远地跌倒在了那片芦苇荡里。
让女孩震惊的是,那位小姐因为公子死命阻挠自己与所爱之人携手共进,竟怨恨地在那具尸体上狠狠划了数刀……鲜血迸射而出,糊了那小姐满脸,她的手却继续着一样的动作,那一刻,女孩突然疑惑,自己是否真的逃离了地狱?
那小姐却回来自首了,因为使者告诉她,她这样子离开,那无头女尸终是会被查出,到时候,官府会不停地查下去,她得回去自首,把所有事情推在所谓的“张惢”身上。
而婢女会用易容术,以主仆情意难断,在大牢中送嫁衣的名义,将两人的脸互换,从此,她便能以新的身份同使者永远在一起,没有人会知道,死去的“张惢”的皮囊下,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月皊汐放下画像,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天衣无缝,至始至终,不过戏弄了局中人。
张惢何能想到,她所有的价值在将兵防图交出的时候,便已消耗殆尽,回来自首,不过是帮六郎演完这场戏罢了。一旦姣儿将嫁衣送进去,真正的张惢必死无疑,只要姣儿再将自己的脸换做张惢,把张惢的脸换成姣儿,戴着张惢的脸的姣儿称自己发了失心疯,杀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就是了。
最终死了两个张惢,一真一假,最后死的那人,却终不会再说任何有关她的使者的一切了。
月皊汐不自觉地去了张府。
天放晴了,偌大的庭院,却灰蒙蒙的一片,才短短几日光景,零零散散地只剩下了几个无处去的仆人,坐在台阶上,等着主人回来。每个房间上都贴了封条,张炳通敌的事已禀告圣上,张府的繁盛,随风逝去了。
月皊汐背着手,轻轻迈过几步,怕打扰了亡灵一般,缓缓停在了一间窗户向南,可以让阳光照进的屋前,抬头凝视着房门,似要看进里面的一切一样定定的不动。
住在这里那位公子或许早已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也知道妹妹口中的那人,并非良善之人,所以想方设法阻止她
或许,姣儿说的是真的,那嫁衣真的是那位公子为唯一疼爱的妹妹准备的。
又或许,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去追妹妹,不过是想把嫁衣送出,看着她幸福地出嫁,就可以。
多少或许都无所谓了,那位公子,还是安详地睡去了,这间屋子,再也迎不来它的主人了。
月皊汐定定地注视了良久,心中却酸酸的痛,低头不语,轻轻转身离开了。
正如她轻轻地迈步而来那样,害怕打扰了亡灵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