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在包间“善雅”。
推开那扇龙啸图的檀木门,陈云开,三位姑娘,与另一名男士已落座,对她打量不已。
“这是我小师妹小静,这是我好兄弟伍杰,这两位是艾米莉和安妮,安妮还在贸大上学,还有另一位陈总在路上。”
陈云开一一介绍,他身着衬衫,卡其色西裤,气度不凡。
因听安妮还是在校学生,静娴不禁打量了那位女孩,清秀凛冽的俊俏,消瘦凌厉,一副正义书生的气质。
而另一位艾米莉小姐,丰腴垂感,满面硅胶质并泛着油光。
相较之下,她难免对偏对安妮产生好感。
三人中迟来的陈拓很年轻,但似乎他才是主宾。
陈拓大方地自罚三杯后,几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他是主角,几位女客便是陪衬的花朵。艾米莉是接话王,安妮文静聆听,静娴善于提问与微笑,来自不同阶级各怀目的的男女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两位男士为谁是史上英雄的话题争辩起来。
张其认为刘邦,伍杰站曹孟德。
各抒己见妙语连珠,由于过于激烈竟开始幼稚地攻击对方的英雄。
“刘邦三十才作泗水亭长,岌岌无名,可见称王只是历史偶然。”
“曹操黑心至极,杀孔融、杀杨修、杀皇后干儿子。君臣、父兄、夫妻、朋友,颠覆所有人伦朝纲,坏的透心黑。”
“刘就不心黑吗?杀韩信、杀英布、杀彭越!王是他自己封的,人也是他部署杀的!”
“这些人对他江山有威胁,至少刘季(邦)留下张良。”
“半斤八两!”
又是刘季、又是刘邦,又是孟德,几位女士听得云里雾里。
大弦嘈嘈如急雨。
静娴为解尴尬,问一边冷眼的陈拓:“陈总心中的英雄呢?”
陈拓楞了一下,说了一个冷门人物:“石厝。”
“不错不错。”陈云开朗声接道:“东周时期,州吁与石厚谋反,杀兄夺国,为平天下之口,石厚劝新王聘其父石厝入朝。石厝虽为石厚生父,但心系旧主,顺水推舟,设计使石厚往陈恒公处搬说客,一举联合恒公拿下逆子石厚,大义灭亲。老子把儿子灭了,姜仍是老的狠辣”
僵局登时化解。陈拓锤了他:“你丫可以啊!还会背呢。”
众人也纷纷附和称赞。静娴见云开又幽默,又爽朗,不禁更是心动。她这会生怕那两个女孩是她的竞争对手,特别是那个安妮,年轻又清纯。
第二场私汤。
六个人在同一个池子里。这让静娴不适,幸好泳衣极美又不算暴露。
连体泳衣偏小,静娴的曲线被裹的婉转起伏。六人玩起成语接龙,输的人竟需脱一件裳。泡汤大家本就穿的不多,若输超一次,便大统不雅。
庆幸陈云开及时打住,这环节到此为止,此时静娴只脱了一件披肩。她非贞洁烈女,但在多人眼前玩这露骨的游戏,仍觉悚然。更没想到,待她洗完澡回到休息室时,一向严肃少话的陈拓将脸埋在艾米莉的胸脯,而隔间淋浴室并未关门,里头也传出了男女的喘息声,男的似乎是伍杰,女的不用说是安妮了。
清纯的安妮。
静娴心中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相信他人的表象。
学生妹子,孤傲骄矜,正如她自己的温婉可人,朴素自爱,都是皮。她竟没有看出。
食色,性也。静娴不知这个高高在上的阶层,竟难免俗,且更追逐登峰造极,返璞归真。
这时,,静娴庆幸没有看到云开。她思忖,云开少年得志,周围美女如云,一定不屑随处的皮肉欲。
然而静娴还没高兴太久,立马迎来一记痛击。
她惊恐地瞪着,从刚刚发出暧昧之声的隔间缓步出来竟是三人。
满面红光的伍杰,面色绯红的安妮,以及裹着半身浴巾的,云开。
他与她四目相对,高兴地招招手:“师妹,刚去了哪里,我们都没找到你。”
“我……”
“小美女,你去了哪里?”伍杰从身后抱住她,“就属你最丰满,我试试真假好不好。”说罢嘴就要凑上来。
静娴慌乱推开了他,失魂落魄地跑进盥洗室,一口气锁上前后两道门和插销。
这伍杰简直耍流氓!这么无理!
她第一次同他见面。是把她当小姐了吗?陈云开怎么会跟这种人称兄道弟!
她气不过,若不是门口有个登徒子,直想去扯过陈云开的衣襟问个明白。目光却落在手机搜索上:伍杰,吾今集团实控人。
大名鼎鼎的吾今系,纵贯所有金融牌照。
急急又搜了陈拓,却一无所获。打开查阅软件,谷哥搜“陈氏高干开国”,结果让人惊骇:小小篇介绍是满幅的皇亲国戚。
原来,一样呵!
“师妹,下来吃宵夜。不要怕,谁欺负你,不愿意可以躲我身边。”陈云开发来一条语音讯息,还夹着着个男声,“静娴小妹妹,快来吃。”似乎是伍杰。
心烦意乱间,她回忆起儿时。
弟弟徐拥军刚出生,终于圆满了徐家的长孙梦,却让小家庭开销吃紧。当时有位旁系姑母Rachel徐独居加州,家境殷实,徐父有意将二女过继其一给这位表妹。姑母挑了皮相憨厚眉眼浓重的静娴,特意飞长途回县省亲接女。
赶班机那日,静娴临了变卦。因为前夜,稍大她几岁的堂兄弟过来嘲笑她,说她是徐家不要的女儿,即将要去的加州在另一个半球,那里的人几乎吃不上青菜。
本来就对离别一知半解,加之听说还要吃不上饭,她先执拗地抱着桌脚大声,父母怎么劝解都不肯依。趁着大人不注意,她跑进房间,使劲地观上门。那位姑母敲了半小时的门,始终都是柔声柔气:囡囡啊,开门啊。
姑母还要赶赴北京转机,徐父又是丢人又是懊恼,冲着她大吼:去不去,最后问你一次!
“不去不去我不去嘛。”
听说姑母失望的离开。
后来,姑母又收养了一位华人女孩,听说培养的亭亭玉立气质舒兰,门前车水马龙。
成年之后,她真要锤自己一千一万遍,她恨没眼力见的童年,更恨嘲讽激她的堂兄。
午夜梦回,她有多少次回到那个选择的路口:她跟着姑母踏上北去的大巴,辗转或吉隆坡或温哥华,到达蓝天朗日的加州。
她突然领悟,今日这局,她大概是被临时拉来凑数。
她虽已经过改造步入美女行列,但毕竟不是倾国倾尘。
这些节目早就安排好,人数也固定匹配,必然是有哪位女士临时有事,或是亲戚来访,才临时拉了她。
言而总之,这非她命格注定。
怎么办?
心跳加快,几乎要跃出胸膛。
如果选择,这三位男士,谁又是合适的那个人?
汗涔涔,不知是私汤温度过高,静娴的汗竟然湿沁了衣衫。
这时,平台租车的师傅已到达,见她不接电话,又拨了一通手机,铃声直作响。
她的手机铃声是《一千零一个愿望》。
专车师傅不停电话,这歌声便不停:
心里有好多的梦想/未来正要开始闪闪发亮/就算天再高那又怎样/踮起脚尖就更靠近阳光。
踮起脚尖。
靠近阳光。
静娴按掉了电话,将地上的浴袍重新换上,缓缓地打开门,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