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除仿制古名纸外,还有一些创新的产品。如保存在故宫博物院内的“梅花玉版笺”,纸为斗方式,皮纸,纸表加以粉蜡,再用泥金或泥银绘以冰梅图案,有方形“梅花玉版笺”朱印。这种纸创于清康熙年间,乾隆年间复制盛行,薄于仿明仁殿纸。清代还新创“五色粉蜡笺”。这种粉蜡笺始于唐代,是以魏晋南北朝时的填粉和唐代的加蜡纸合二成一的加工纸,成为多层粘合的一种宣纸,具备粉纸及蜡纸的优点。底料的皮纸,施以粉加染蓝、白、粉红、淡绿、黄等五色。加蜡以手工捶轧砑光,称为“五色蜡笺”。有的在纸面上用胶粉施以细金银粉或金银箔,使之在彩色粉蜡笺上呈金银粉或金银箔的光彩,称为“洒金银五色蜡笺”;有原用泥金描绘山水、云龙、花鸟、折枝花等图案,称为“描金五色蜡笺”。此纸防水强,表面光滑,透明度好,具有防虫蛀的功能,可以长久张挂。书写绘画后,墨色易凝聚在纸的表面,使书法黑亮如漆。由于制作精细价高,故多用于宫廷殿堂书写宜春贴子诗词,供补壁用或作书画手卷引首,室内屏风,多见于宫廷内府殿堂的书写匾额及壁贴等,民间很少流传。乾隆内府制作最精,也称“库蜡笺”。
明清时期还有一种新的加工纸,称作砑花纸。纸料为上等较坚韧的皮纸,有厚有薄,图案多以山水,花鸟,鱼虫,龙凤,云纹或水纹,也有人物故事或文字。此纸透光一看,能显示一幅美丽的暗纹图画。故宫保存的“砑花蜡印故事笺”,用的是细帘纹皮纸,纤维交结匀细,纸厚,色以土黄为多,纸上砑有《赤壁赋》、《卢仝烹茶》等人物故事图案的暗纹。绘画风格均受宫廷绘画的影响。纸的表面施粉,非常精细,很适于笔墨书写。此纸加工方法为加粉染色,再把画稿刻在硬模上,再以蜡砑纸,模上的花纹因压力作用而呈现光亮透明的画面。明清以来还制造罗纹纸,发笺,白云母笺,各色雕板印花壁纸等。纸的加工工艺创造了染色,加蜡,砑光,施粉,描金,洒金银和加矾胶等各种技术,人们以“片纸非容易,措手七十二”来形容工艺的繁杂及艰苦。
四、清代文人题咏
作为中国传统社会中重要的手工行业的造纸业,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各地,其实是因地而制家。竹纸业是南方地区规模最大、区域最广和最发达的纸产业。清代是竹纸制造业的鼎盛时期,竹纸生产达到了空前的程度。竹纸业主要集中于南方的福建、江西、浙江、安徽、四川、湖南和广西等省。
清代康熙年间,江南著名文人朱彝尊和查慎行有一次著名的联诗,对竹纸的生产过程进行了系统描述。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朱、查二人结伴从浙江出发,经江西到福建,途经浙江衢州的常山、江西广信府的铅山、福建建宁府的崇安,正是竹纸的盛产之地。他们为当地造竹纸的盛况所感动,写成了《水碓联句四十韵》和《观造竹纸联句五十韵》。《水碓联句四十韵》诗描绘了当地山区溪流水源波涛汹涌的壮观场面,概述了溪流边各种巨大的水碓的构造及“捣纸十万笺,取禾三百亿;糠秕除未尽,藤竹需孔急”的生产状况。《观造竹纸联句五十韵》诗是作者以目击者身份证实了明宋应星和清黄兴三所记载的竹纸生产过程的普遍性,前十二韵是关于造竹纸的描述,后三十八韵则系统地追述了中国古代纸业发展的历史过程。此诗可以帮助了解古代纸业和发展情况,全录如下:
(朱)信州入建州,篁竹冗于篠。(查)居人取作纸,竹稚不用老。
(朱)遑惜箫笛材,缘坡一例倒。(查)束缚沉清渊,杀青特存缟。
(朱)五行递相贼,伐性力楺矫。(查)出诸鼎镬中,复受杵臼捣。
(朱)不辞身糜烂,素质终自保。(查)汲井加汰淘,盈箱费旋搅。
(朱)层层细帘揭,焰焰活火烤。(查)舍粗乃得精,去湿忽就燥。
(朱)擘来风舒舒,曝之日杲杲。(查)箬笼走南北,适用各言好。
(朱)缅维邃古初,书契始苍皋。(查)自从史记烦,方策布丰镐。
(朱)中经祖龙燔,孰敢扑原燎。(查)漆简及苇编,残灰迹同埽。
(朱)当时祸得脱,赖尔生不早。(查)汉代崇师儒,家各一经抱。
(朱)截缉蒲柳姿,刀削讵云巧。(查)如何创物智,乃出寺人造。
(朱)麻头鱼网布,弃物收岂少。(查)后来逾争奇,新制越意表。
(朱)山苗割藤芨,水澨采苔藻。(查)桑根斧以斯,蚕茧机不绞。
(朱)澄心光致致,镜面波皎皎。(查)砑宜金粉膏,绘作龙鸾爪。
(朱)桃花注轻红,松花染深缥。(查)鸦青密香色,一一随浣澡。
(朱)十样益部笺,万番传癖稿。(查)纷然输馆阁,逖矣来海岛。
(朱)要为日用需,若黍稷粱稻。(查)惜哉俗暴殄,涂抹太草草。
(朱)俗诗龟蝈鸣,俗书蛇蚓绕。(查)俗学调必俳,俗文说多剿。
(朱)流传人有集,刷印方未了。(查)积秽堆土苴,余殃毒梨枣。
(朱)或污瓜牛涎,或供蠹鱼饱。(查)或为肉马踏,或被饥鼠咬。
(朱)粘窗信儿童,覆瓿付翁媪。(查)遭逢幸不幸,所系岂纤杪。
(朱)平生嗜奇古,卷帙事研讨。(查)秘笈藉尔钞,赢金非我宝。
(朱)响拓溯籀斯,断碑拓洪赵。(查)提携白刺史,著录庶可考。
(朱)由拳法失传,将乐槽苦小。(查)楚产肌理疏,晋产肤泽槁。
(朱)物情相倍徙,美恶心洞晓。(查)非无云霞腻,爱此霜雪皎。
(朱)小叠熨贴平,捆载赴逵道。(查)预恐压归装,又滋征榷扰。
第六节民国时期的纸
一、泾县宣纸扬名国际博览会
在众多的宣纸生产厂家中,泾县古坝官坑汪同和纸庄生产的老汪六吉(墨记)牌号宣纸被推为泾县宣纸中珍品,据《泾县地方志》载,老汪六吉牌号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在泾县北乡官坑开设宣纸厂棚生产宣纸,这就是闻名于世的汪同和纸庄,并在上海、南京等地设有纸栈。宣纸不仅畅销国内,而且远销国外,在1915年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该纸庄生产的宣纸荣获纸张金质奖,写下了宣纸首次在国际上获奖的光辉篇章,不久又在上海国际纸张展览会上荣获金牌。汪同和纸庄是当时泾县生产宣纸的最大槽户之一,生产的宣纸最负盛名。
抗日战争爆发后,大部分国土沦陷,交通阻隔,宣纸销路也因此受到阻碍,生产一落千丈。至泾县解放前夕,宣纸只剩下5帘纸槽苟延残喘,解放时已全部停业。
二、宣纸工业的考察报告
进入20世纪以后,由于洋纸的进入与倾销,宣纸业受到洋纸竞争的挤压而走向衰落。衰落的主要原因当然是洋纸采用机器生产,因而价格低廉;而宣纸却仍采用手工操作,因而价格高昂;由于价格高昂,虽然宣纸是书画用高级纸,但其作为书画用纸的功能也在很大程度上被洋纸所替代。
尽管战乱频仍,时局动荡,但造纸专家和学者本着科学研究与服务民族产业的目的,曾对宣纸的生活与状况进行过认真的调查研究。为了研究改进宣纸生产技术,当时的中国造纸研究所特派员赴泾县调查了解宣纸产地和宣纸生产等一系列情况。中国造纸研究所的宣纸业调查开展于1936年。调查结束后,魏永淇于1936年撰写发表了《宣纸制造工业之调查》一文,全文约10000言;张永惠于1937年发表了《安徽宣纸工业之综述》一文,全文约15000言。两份调查报告都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是研究民国时期宣纸业的重要参考资料。
在曹天生于2000年出版的《中国宣纸》(中国轻工业出版社出版)中,对张永惠、魏永淇关于宣纸的调查报告内容作了详细的介绍。
魏永淇的调查报告《宣纸制造工业之调查》包括九个部分的内容:
1.《引言》,其中提到从事宣纸制造业者,多为泾县小岭曹姓族人;从前外国商人曾往小岭调查,并采回青檀秧,竟因气候土质不同,未有所成,亦可见其地理环境的不同所造成的结果也不同。
2.《泾县宣纸原料及纸槽之分布情形》,介绍了小岭宣纸向泾县东乡发展的原因、青檀的分布、稻草的选用、造纸粘液与植物种类的关系、造纸用碱等。
3.《当地产纸情况》,提到当时的宣纸总产额估价在时币百万元以上,各厂家渐已成彼此倾销之势,宣纸质量因厂家为降低成本而采用次等原料和多掺草料而大不如前等。
4.《纸厂设备情形》,主要列出所调查的制造宣纸所需的用屋和各类工具。
5.《制造方法》,在这部分内容中,就制造皮料方法、制造草料方法、抄纸情形等作了较为详尽的记载,这是这份调查报告的核心内容。
6.《宣纸之种类名称》,分别就四尺、五尺、六尺、八尺、白鹿等各大类宣纸作出介绍,并将作者对江南毛边、江南连史、料半、贡宣、道林、老竹纸的强弱张力等试验结果列成表格,具有一定的学术研究和参考价值。
7.《成本约计》,分别就宣纸制造的皮料成本、草料成本、抄纸成本价格的调查所得列出表格,供读者参考。
8.《纸张之运销情形》,记载了泾县各产纸区所产宣纸,先集中于泾县,然后运往芜湖,由芜湖再运往他埠;当时多种的运输方式、海内外销纸区域等。
9.《结论》,作者认为宣纸“(1)制造纸料时间过长,不合于工业经济原则。(2)药品运用不甚得法。(3)蒸煮用开口锅,热力损失太多,洗料及天然漂白所损失之纤维甚多。(4)材料不匀,因旧制纸无筛浆设备”。并提出了作者的改进意见。
张永惠是我国著名的造纸专家。1936年,他从德国留学归来,便奉中国造纸研究所之命,赴泾县调查宣纸生产情况。在调查结束后,他撰写并发表了《安徽宣纸工业之综述》一文。这篇调查报告文章分12个方面展的内容,其中格外着重地提出了“旧制纸无筛浆设备”,并提出了作者的改进意见。全文的要点如下:
1.在该文《引言》中,作者说明了调查的目的。“本单位久欲改善其制造方法,使成本降低,惟苦无檀皮原料,不能加以试验,故派永惠履地调查,一则明了其制造方法之究竟,二则收集就地檀皮加以试验。”作者还谈到,宣纸产地人对宣纸生产方法“绝对保守秘密。但目下情势已变,加以洋纸及仿制之宣纸充塞市场,予真正宣纸在产销方面,均受极大冲击。该业自知不图改进,使成本减轻,产量增加,万难与洋纸及仿制者竞争,而维持久远。故犹对调查人员特表好感,申述营业之现状,愿将制法协同研究,俾得挽回既往之损失。”
2..在《产区概况》中指出,当时小岭产纸有“双岭坑、方家门、许家湾等十余坑,纸槽约有十七八家,共四十余单位槽。产量约占全县的80%。
3.在《营业组织》中,指出当时“槽户为免除纠纷及销售竞争起见,于枫坑设立宣纸公会。凡槽户出售产品,需该处集中,经检定价格后,始可运出”。并介绍了当时经营者资本大小不一及其各自经营的特点。
4.在《原料》、《助料》中,就宣纸生产的原料檀皮、稻草,助料水、粘液、石灰、碱、漂白剂等所了解的情况作了介绍。
5.在《制纸程序》、《制纸方法》中就宣纸的造料包括皮料制造程序、草料制造程序,做料包括皮料制造法、草料制造法,精制包括皮料精制、草料精制,制纸包括抄纸、榨纸、焙纸、检纸等程序和制法作了较为详细的叙述。
6.在该文的(八)、(九)、(十)、(十一)部分中,作者分别就《纸槽工具及设备》、《出品种类及槽户》、《成本约计》、《运效情形》等实地调查情况作了记录和介绍。
7.在《结论》中,作者认为当时宣纸质量滑坡的原因在于“宣纸原料(檀皮)太贵,纸料不匀,产料率太低,制造工具不良,槽主及技工知识之落伍,造料时间过长及药品应用亦不甚得法,此则均为宣纸失败之症结。再加以仿制宣纸之竞争,洋纸用途逐渐增加,宣纸之一蹶不振,理之当然”。并为此建议一定要“利用科学之制造方法”。他建议建立一规模较大之碱法制浆厂,“专制纸料,以供给所有宣纸槽户之用。制纸部分,不妨维持旧有手工制造法,略加改良,如此不特品质渐臻优良之域,其价格亦可减低不少”。
张永惠与魏永淇的调查报告两者互为补充,都是不可多得的可信可靠的研究资料。也就是从他们的实际调查开始,宣纸才有了经济史意义上的统计资料,而在这之前,关于宣纸的文字材料都是片断而支离破碎地存在于古代文人的笔记或题记之中。张、魏二人在记录我国20世纪30年代宣纸业实况、为后来的研究提供第一手资料方面,功不可没。
三、四川夹江书画纸的兴起与发展
四川夹江手工造纸始于唐朝,明清时夹江纸业进入兴盛时期,最多时,全县纸产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史载,康熙初年,夹江所送的“长帘文卷”和“方细土连”二纸经康熙亲自试笔后,被钦定为“文闱卷纸”和“宫廷用纸”,夹江纸由此声名大振。夹江生产的纸除每年定期解送京城供科举考试和皇宫御用外,各地商人云集夹江,争相采购夹江纸品,行销全国。因此,夹江有了“蜀纸之乡”的美誉。
抗日战争时期,夹江造纸的槽户发展到约5000户,从业人员4万多人,年产纸量高达8000余吨。这时,寓居成都的国画大师张大千在安徽特制的“大风纸”即将告罄,他转而用夹江的“粉连史”纸作画,但粉连史质地绵韧,抗水性差,受墨和浸润性能也不甚佳,达不到理想的绘画效果,所以,他决心对粉连史进行彻底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