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跃马酒馆的最后一盏灯关上。
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从酒馆中走出,和老板与另一个酒管打了个招呼,他就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背后的一个小小身影。
转过了几个街角,他似乎若有所觉,回头看到的却是一片空旷的街区。
“奇怪了.....”
摸了摸脑袋,酒管很快走进一条小巷,打开门回家呼呼大睡。
第二天,天晴了,不知道是人的意志改变身体还是什么,穿着一身干净衣服,腰间别着鱼刀,赤脚走在小镇上的辉夜引起了相当多人地注视。
少年的背挺得笔直,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把就像是将军握住自己的宝剑一样,他面无表情地走在街道上,行人下意识地就会让开。
其中大多都嗅到了一丝不能轻易招惹的味道。
早上吃了两个廉价黑面包的他,竟然不咳嗽了,身体反而觉得更加有力量,或许是曾经的世界限制了他的力量吧。
他来到了一家餐厅的背后,看见了熟悉的泔水桶,然后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很快,三个流浪的孩子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却没有穿着辉夜的衬衣,而是穿回了破衣,但是却在腰上系了他的皮带,因此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他的脚上倒还穿着自己的阿迪!
见到了墙边站着的辉夜,这三个乞丐一愣,但还是弱弱的缩着肩膀走了进来,只是有意的避开了他。
他们竟然忘了这张脸?
辉夜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自己,他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前后一天,他的气质就从初入这个世界的迷茫、恐惧,变成了现在的平静、深邃,也难怪让他们认不出来。
听到了辉夜的嗤笑,三人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最后还是那个老大站了出来,挺着腰杆道:“快走开。”
看着对方的样子,辉夜实在想不通怎么昨天会被他欺负,此刻上前一步,一脚就踹了过去,后者想躲,本来也应该躲得开,但是他太害怕了,以至于动作变形,被辉夜踢在了左腰上,踹倒在地。
另外两个乞丐惊呼一声抬腿就跑,看来这个老大也不怎么值钱啊。
辉夜拔出鱼刀,对着他们一指:“给我站住!”
像是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两个家伙缩着脖子就收回了脚,讪讪的低下腰,对他露出了讨好、可怜的表情。
辉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群人前后相差可以如此之大。
但是他明白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是他手中的刀!
六寸鱼刀。
昨日的一幕幕涌上脑海,辉夜的眼中随之流露出一股戾气。
杀了他!心中的一个念头越来越响,响到让他眼中的戾气都透出淡淡的杀意,抱着头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这一丝杀意,本来毫无反抗的身躯挣扎了起来,但是就算是挣扎,他也不敢动眼前这个比他还要瘦弱的多却拿着刀的人。
不敢反抗,只有挣扎!
他的挣扎给辉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知道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到底闪过了什么,总之,他挥下了刀,这是留了手的一刀,所以只是在对方的手上割出了一条伤口。
“给我闭嘴!”
看着那双眼睛,乞丐少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所知的那些可怕的名字,黑道的、海贼的,恐惧让他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
吱呀一声,餐厅的后面开了,一个男服务员端着木桶走出来,见到这一幕,尤其是看到地上的血和辉夜手中的刀后,一言不发转身,啪的关上了门。
咔!
哦?还落了阀。
辉夜想了想,敲响了门,没开,但是传出来一个声音:“我们不负责善后,也不想管闲事,你敢进来我就第一个要了你的命!”
南海的民风果然彪悍。
辉夜掏出了被雨淋湿的贝利,600,算了,800吧,塞进去道:“给我们一些吃的.....肉!”
他强调了一下后面那个字,里面的男人明显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好,你等着。”
辉夜听到轻响,回头一看,那两个家伙要跑,顿时瞪眼,两人一下子吓的蹲在地上。
“你们,去给他止血!”
两个少年苦着脸走了回来,对着老大的伤口狂吐口水,然后从地上挖起一滩黄泥就涂在伤口上,血一下子止住了。
五分钟后,刚刚的男人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摆着两只刚刚烤好的烧鸡和一杯酒:“酒是我请你的,吃完了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
有些出乎意料,但辉夜还是很认真的道:“谢谢。”
服务员撇了撇嘴,看了蹲着的三人一眼:“切,我还以为要死人呢。”
吐槽完,他关上了大门。
辉夜虽然早上吃了两个廉价面包,但是还在很饿,拿起烧鸡就是一阵狼吞虎咽,都不用故意做大声一点,三个少年就一直在吞口水了,但是地上的血还没有干,三人很明显不敢说什么。
辉夜撕下两只鸡翅和一只鸡腿,看了他们一眼,递了出去。
三个少年一愣,犹豫了半晌,不仅没接还退后了两步。
辉夜怔了一下,眼睛一眯,将鸡肉扔了过去,三人看见掉在地上的鸡翅和鸡腿眼睛一下子亮了,慌忙抢夺,最后还是老大看起来强一点,夺到了鸡腿。
连同辉夜在内,四人竟然将两只鸡吃的骨头都不剩,如果不是辉夜在这边的话,说不定他们还会将盘子也舔干净。
“把鞋给我!”
老大一愣,终于认出了辉夜,但此刻他怎么也不敢如昨天一般,此刻忙不急的脱下了鞋子,辉夜接过,有心要回他脚上自己的袜子,但是看看他腿上的一层泥垢,还是算了,也不知道这双鞋会不会带上了脚气,不过他当然不可能闻一闻来确认,只能冷着脸将鞋子系在了腰间的布带上吊着。
光脚也有光脚的好处!冰冷的地面时刻在提醒他,他是光脚的。
端着酒杯起身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呼出一口酒气,他对着三人道:“跟我走!”
三人下意识站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干嘛听他的?可是想起刚刚的一幕,三人互相对视几眼,窃窃私语了好一会,终究没敢跑,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转过了好几条街,辉夜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跃马标志。
他的嘴角出现一丝狞笑。
他现在像极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当然,他本来也就是个年轻人。
他恨!
恨自己遭到的那些对待,以至于无比地想要报复。
也许这是错的!
可是他无法压抑这种愤怒。
于是他来了。
走到窗边,敲响了窗子,中午生意惨淡正在打扫准备迎接下午客人的酒管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那个被自己抢了玉佩的穷鬼,而且后者还对着他狠狠地竖了一个中指。
酒管顿时勃然大怒,扔下扫帚卷起袖子就冲了出来。
到了门口,酒管就要转身追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斜侧着会有一把藏在门外的鱼刀噗的捅进了他的腰里!
“啊!”三个乞丐少年发出惊呼,紧跟着声音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消失,他们眼看着辉夜从窗子边假装跑开,然后从窗子下酒管根本看不到的地方猫回去,还在脸上系上了一块布把脸蒙上,一击偷袭就得手了!
街道上因为晴天而不小的人流也瞬间沸腾起来,几个女人的尖叫像是要把玻璃都震碎一样。
眼睛猛然睁大的酒管,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鱼刀,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15岁的孩子敢在大街上用刀子!
他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那双做着杀人的举动却平静的像是死海一样的黑色眸子!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腰间的刀。
这双手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辉夜抽了好几次才把鱼刀抽出来,酒管的嘴大口呼气,表情像是要把辉夜吃了一样,但是最后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却是饶命两个字。
辉夜一眼就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熟悉的绳子,他一把将玉佩扯下,然后握紧拳头狠狠给了酒管一拳,内间那个胖老板愣神之后醒悟过来,从柜台下掏出一把双管猎枪,辉夜眼睛一缩,连忙对着身后喊了一声:“跟我跑。”
至于那三个家伙是不是会跟他跑,又会不会被胖老板堵住,他已经顾不得了。
开玩笑,生长在红旗下,谁不知道枪的可怕,更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又有各种大片的渲染,所以只会把枪的可怕夸大,他可不觉得自己凭一把鱼刀就可以和人家放对。
灵巧地钻入人群中,胖老板也拿他毫无办法,毕竟以他的体型也不像能追上的,只好愤愤的骂道:“该死的混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另一边,辉夜很快跑出了镇子,回头一看,那三个家伙已经早没影儿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超级奇怪,因为他刚刚明明杀了一个人,却除了兴奋外没有一丝难受的感觉!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杀手?
发了几分钟的呆,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于是换了个方向,很快就在椰子树前面堵到了这三个家伙。
本来正想着永远也不要再见到那个恶魔的三人,一看到他,就像是小鸡见了老鹰一样,害怕地想跑,却不敢。
辉夜冷笑一声:“我来都来了,请我去你们的老巢坐坐吧!”
三人一愣,不敢不从,带着他在林子里绕了绕,很快来到了一处山洞,洞外挂着一些绳子,晾着破旧的衣服和破被子,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正拿着一根比他还长的棍子在被子上使劲儿的敲,抖落下的灰都可以开个化肥厂了。
见了三个少年回来,这个孩子脸上马上带上了喜色,但是紧跟着就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辉夜,脸色顿时一变,尤其是看到他手上还沾着血的刀,害怕的跌倒在地。
这个山洞并不大,从外面就可以隐约将里面看清楚,一个比带头老大还要大两岁的女孩,她背着两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婴儿,左手还牵着一个八九岁,头发浓的把眼睛都遮住、显得很腼腆的小女孩,另外还有两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子。
再加上另外三个还在‘觅食’的同伴,一共十二个人,这就是这个乞丐窝的全部成员。
“进去吧。”辉夜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意拿着刀向前走去,俨然是一副自己家的样子。
乞丐少年、孩子之间用复杂的眼神交流过后,安静的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跟着他走了进去。
山洞里比想象的干净,外面晾的衣服虽然破,但是看起来却远比三个乞丐身上穿得好,辉夜眼中顿时有些了然,故意穿破衣服看来是一种乞丐的生存智慧。
大马金刀地坐在山洞中唯一的一张在地上铺的木板床上,辉夜大马金刀的坐下,第一句话就将洞里的人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杀人了!”
少年强装出的样子,是如此逼真,几乎让他自己都忘了,他原本的样子。